苏爱爱悔恨的眼泪倒着往肠子里流啊, 她是多低调的人啊,一开学就被全班人以书呆子的镭射光线奋力扫描。
记得当时还流行一句广告词“面霸120加量不加价”, 下课都在做作业的书呆子经常会被冠以“奋霸”的称号。 那一刻,苏爱爱在心里骂自己:“苏爱爱,你个笨蛋,这下好了,奋霸120加量还不加价!”
有的时候苏爱爱怀疑自己是外星人,明明是很正常的人,长得也不是很有喜感,为什么老出现正常人就遇不到的问题呢。这样的女生她知道还有一个,在日本,叫樱桃小丸子……如果上帝爱看人间故事的话,她想她一定是最热播的喜剧片。 她自己安慰自己,一定是上帝太爱看自己的故事了,死活不换台!
站在校门口等车的时候,李萌萌正在和苏爱爱讨论名字的问题,其实萌萌更早的名字叫李晨,后来她嫌太俗,自己去改了。 苏爱爱没有预知能力,如果她知道在若干年后,“萌萌”会因为一匹小马的名字儿红遍大江南北,她相信李萌萌一定会比较热爱她最初的名字。
这是后话,其实苏爱爱也不喜欢自己的名字,太小说,太言情,太不大气了。 什么名字好呢? 她突然想起石烈情。
李萌萌看苏爱爱神游了,勾了她膀子说:“嘿,想什么呢,和你说,理科班还是有好处的,帅哥多啊!方歌和许远皓就在我们班!”
苏爱爱一听帅哥也有精神:“谁是方歌啊?许什么皓?”
李萌萌觉得苏爱爱真的是太不关心“年级时事”了! 但前一秒还是鄙视她的眼神,下一秒却突然眼睛一亮,抓了苏爱爱的膀子,手指了指,小声却似压抑了极大的兴奋,低喊:“快看,左边!”
苏爱爱赶紧往左边看,一个少年带了大大的耳机,背上背了乌黑的小提琴盒,推着男式的山地车慢慢的从紫藤长廊的一头走过。 苏爱爱近视眼,眯了眼看啊看。
那男生终于推了车走近校门,苏爱爱总算看清了模样,眼睛很大,内双,长得倒极秀气,还可以,真是不知道年级里有这号人物。
走出校门的那一瞬,那男生一跃,上了山地车。
那天午后,校园门口,学生们放学了唧唧喳喳,丁叮铃铃的车铃落了一地, 李萌萌还在耳边身边说着什么。那个十八岁的男孩骑着自行车驶过苏爱爱的视线,夏末灵动的风翻起他白色的衬衫衣领,烈日的光线打在他安静的侧脸上,头发的轮廓被晕成了淡淡的黄。 苏爱爱那一瞬觉得自己近得能看到他微垂的眼睫,听到他耳机里的音乐。一回神,那男生却已在十几米之外,只能看见他白色的衬衣,黑色的纷飞的制服领带,和背上的那把小提琴盒,慢慢的驶出视线……
苏爱爱那时并不知道这个叫方歌的少年将骑着他的山地车,掀起一阵青涩懵懂的季风, 一下子把她卷入生命里年少哀愁亦甜蜜的花样年华……
花与爱丽丝(下)
如果有人来十中参观,第一个要去的地方一定是钟楼,第二个需要参观的就是高三八班的班主任,数学组的经典:赵老师。
苏爱爱一开始觉得这个班主任还算不错,就是猥琐了一点,经常说:“来,解这道方程要像脱衣服一样,一件一件慢慢脱……”但此君数学却教得很好,只是板书的字太小,小了还不算,有学生反映,他居然点点粉笔,晃着他的肥头大耳,说:“赵老师的字是全世界最大的字了!”
这也没错,错的有一天苏爱爱居然撞到了枪口上。
高三的作业本来就多,偏偏这位赵老师的作业是吓死人的多,还很难,动不动就弄个俄罗斯奥数题来,一解就要一个多小时。 布置作业还不给讨价还价,他说:“好,这四题!”你说:“算了,赵老师,三题吧!”他笑眯了绿豆眼说:“好,再加个第19题,五题!” 于是,没人再敢挑战权威。
那一日,布置完了题目,这位赵老师就开始因为班级第一次月考考了年级倒数第一的原因开始发怒。 他是这么说的:“你们这是重点中学学生考出来的水平吗?作业不认真做,成天抄,考试不会考!”一丢板擦,说:“我跟你们讲,你们以后要是考不上大学,就去卖红薯算了,红薯你们会烤吧?下次你们再不交作业我就把你们的皮给扒掉! 这作业,我三十分钟就写完了 ……”
其实同学们那时已经在心里笑得死去活来了, 脸上还要保持“我很痛苦”的表情,嘴都要抿到肚子里去了。
苏爱爱也憋得很辛苦,最辛苦的时候,她听见石烈情咕噜了句:“去你大爷的,三十分钟那是豹的速度,我还熊的力量呢!”
苏爱爱彻底爆发,“噗”得一声笑出来,石烈情也没想到苏爱爱会笑,苏爱爱一笑,她自己也笑起来了。全班正开着批斗大会呢,她们这么一笑,老师彻底爆发了:“那边两个小姑娘,有什么好笑的,笑成这样,说给赵老师听听呢?”说完,迅速的一板脸:“给我站走廊上去!”
苏爱爱这人向来是有贼心没贼胆,货真价实的被老师当面点名罚站那是第一次,脸刷一下就红了,只觉得全班的目光都聚到了这里,让她头一嗡,涨得不知道做什么好。
但石烈情仿佛罚站就是家常便饭,推开椅子站起来,往外走。 苏爱爱赶紧跟上,出门的时候瞥到前面庄南在做鬼脸,那个叫方歌的男生似乎也在看自己,她的耳朵一下子似烧起来一样,真狠不得搬脚抽自己。
苏爱爱和石烈情肩并肩站在走廊上,教室里是赵老师的训话声,旁边的班级正传来古文的朗读,李白的梦游天姥吟留别,“世间行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别君去兮何时还?”风吹过脸颊,脑袋冷却了不少,脸上的红晕也消去了。苏爱爱捋捋被风吹乱的流海,石烈情在左右晃着换着脚。那边读书声继续:“且放白鹿青崖间,须行即骑访名山。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使我不得开心颜……”
班里传来赵老师最后一句痛心疾首的话:“笑,要是哪天你们听到我骂你们不是笑,而是哭的话,就说明你们有救了!”
她和石烈情不由得对视了,眨了眨眼。
两个十八岁的少女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同样的努力憋着的笑意。
谁说友谊万岁不是从共同患难开始的呢?
苏爱爱老是被李萌萌说不关心“时事”。但苏爱爱发现八卦这种事,你要是不关心,它就是空气,你要是在意,它就真的无处不在。
她听到的事情有很多,
“方歌拿过市小提琴独奏一等奖!”
“方歌和许远皓那关系,铁的!”
“方歌的女朋友在七班。”
……
苏爱爱真正注意到方歌是在一个初秋的清晨。
那日,她难得的要迟到了,前面居然还有两个高个子男生不紧不慢的推着车走在林荫道上。 苏爱爱牙咬咬的保持距离的跟上去,却发现那两个男生居然在唱歌。
当时很红的一首歌,无印良品的“想见你”,他们唱“想见你,没有你,城市再眩也没意义……”
那时的少年大多也有着满腹的柔情,那两个男生的声线都很柔软,配合着远处教学楼传来朗朗的早读声,钟楼响起的打钟声,击落在铺满小石子的小径上,使得困顿的校园一下子清新起来,如灰色的蛋壳被破晓的光轻轻敲了一下,滋滋的裂开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