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小时的记忆早已模糊,哪里记得沈茂说的这些事,只是她听这沈茂这般熟稔的语气说来,便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她与这沈茂幼时难不成还真是关系不错?
苏娇上下打量了一番沈茂,视线在他那张笑呵呵的脸上停顿了许久,这才恍然大悟,这般和善的面容小孩子确实会喜欢吧,自己儿时又是个孤单高傲的,难得碰上一个能说话的,必然黏的紧。
庆国公看着那沈茂与苏娇浅笑交谈的叙旧模样,明显比他这个父亲更为亲近,甚至除了容貌上的不同,两人一处说话的融洽模样,比他更像是fù_nǚ 。
有些不是滋味的喝了一口茶水,苏尚冠果断的打断沈茂的话道:“沈大人还是说案子的事情吧,本公已经让人去带妗儿过来了。”
说话间也是巧,那苏妗被一个婆子带着进了帐篷。
苏娇赶紧上下瞧了一番苏妗的模样,除了脸色憔悴了一些,身上多了一些灰尘,其余外露的地方皆没有受伤的痕迹,这不禁让苏娇慢慢的放下了心那块悬着的大石,只是身上那件棉袄子给太破旧了一些吧,怎的像件下人衣裳?
“五姐姐……”苏妗一进帐篷,便委委屈屈的叫了一声苏娇,那副全身心托付的可怜模样,立刻就让苏娇的心跟着揪紧了。
“六姑娘,您莫动,老婆子老了,可看顾不住您。”站在苏妗身后的老婆子长的一副凶狠模样,粗壮干枯的手指紧紧拽住苏妗纤细的手臂,阻止她往苏娇方向去的步子。
那老婆子力气极大,苏妗皱着一张小脸,却也不敢反抗,只那双眼睛带着盈盈水光,看上去十分难受。
苏娇皱着眉头,突然从座椅上起身,在秀锦的搀扶下慢慢走到了苏妗面前。
“放开。”苏娇的声音不大,娇娇软软的甚至带着婉转的尾音。
那老婆子看了一眼苏娇,没有动作,反而道:“四姑娘叫老奴好好看顾着六姑娘,老奴不敢违命。”
“四姑娘?哼……”苏娇轻哼一声,眉眼上挑,那张颜色娇美的脸带上几分锐气,“四姑娘是你主子,我五姑娘难道就不是你主子了?还是说,你这奴才只认你家四姑娘当主子?”
“老奴不敢,四姑娘是老奴的主子,五姑娘当然也是老奴的主子,只是庆国公府还是国公爷的地方,五姑娘不要太过放肆的好。”
这老婆子是庆国公府的家生子,当然明白这庆国公府后宅之的站势,大房的侧室史氏,三房的正室胡氏,那都是在庆国公府之说话有声的人,只是这老婆子明显没有看到帐篷之众人意味明显的视线和苏虞苍白的脸颊以及颤抖的身体。
“你这老奴才倒也还知道这庆国公府是谁的地界,那是谁给你的胆子这么和五姑娘说话的?”苏尚冠走到苏娇身后,高大的身形在苏娇面前投下一个阴影,完全将娇小的她笼罩其。
这是第一次,苏娇清楚的感觉到,她还是一个有父亲的人。
第30章 美人念
苏娇低头,看着与自己的影子浅浅重叠在一起的苏尚冠的影子,嘴角嘲笑的勾起一抹笑,她觉得,苏尚冠肯定不知道,她渴望这种时刻渴望了多久,从上辈子到现在,每每看到庆国公府之的家生子在父亲怀着哭泣打闹,在被欺负的时候可以理直气壮的说,我要找阿爹来教训你,我阿爹可厉害了的时候,她有多么的羡慕。
可是她不能,她也没有,她只能日复一日的坐在自己的闺房之,看着日出日落,看着花开花落,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等着,盼着,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
苏娇怨,苏娇恨,可是那又如何,他是她的父亲,血浓于水,深厚的血缘关系,就注定了他们是这世间最深刻的羁绊。
那老婆子也是个见风使舵的,看到苏尚冠这般维护苏娇的模样,立马便惊惶的下跪叩首,身子颤颤的伏在地上,但那粗哑的声音在帐篷之却是清晰异常,“国公爷恕罪,老奴也只是尽了老奴的职责,但如果国公爷要说老奴有罪,老奴也只有认了。”
那老婆子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的,苏娇听罢,眼嘲讽之意更浓,她走到苏妗身边,伸出手一把抓住了苏妗的胳膊,然后另一只手直接便把苏妗的宽袖给掀了起来。
灰扑扑的宽袖之下,是一只纤细的胳膊,但让人惊讶的是上面竟然密密麻麻的布满了掐痕,青青紫紫的看着十分严重,有些地方甚至已经出现了肿胀的血块,丝丝密密的血丝覆盖在上面,看着可怖非常。
苏娇看着这些伤口,眼眶一热,差点落下泪来。
“五姐姐,苏妗不疼的。”苏妗抽过自己的手,急急忙忙将那些伤口掩了下去,一抬头看到苏娇那含着泪珠子的杏眼,赶紧安慰道。
苏妗掩的急,但是该看到的人还是看到了,苏尚冠怒急,伸出脚便将地上伏跪着的老婆子一脚给踹出了三丈远。
“你就是这样看顾的?”苏尚冠的胸口急速的起伏,双眸微红,看着便气得不轻。
“大伯,一个老奴才而已,处置了便算了,您别气坏了身子。”苏瑾皱着眉头上前,柔顺宽慰道。
“一个老奴才,一个老奴才都敢这样,本公看这庆国公府都给你们算了,也省的本公在这里给你们碍眼!”
苏瑾被苏尚冠这突然的爆发吓得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按以前来说苏尚冠听到这种事情,最多的表情便是嫌恶,甚至会极度不耐烦的转身离开,但是让苏瑾没想到的是,今天的苏尚冠不仅对苏娇的态度是一个翻天覆地的变化,对宅内之事竟然也开始关注起来,而且他今天这样的怒火,苏瑾可以说,她是从来没有见过的。
“国公爷饶命,是老奴糊涂了,老奴昨日里吃醉了酒,有些神志不清才犯下大错,您切莫往心里去,您就饶了老奴吧,看在老奴侍候国公府几十年的份上……”
那老婆子还未说完话,一旁的苏虞却是按捺不住了,她被史氏推搡着往苏尚冠的方向挪了几步,有些畏惧苏尚冠怒火的声音断断续续的响起,“父,父亲,女儿原本想着让这老奴才看顾好六妹妹,却不想发生这样的事,都是女儿的错,您不要气坏了身子。”
说完,苏虞看了一眼还在地上磕着头睁着一双眼求救似得看着她的老奴才,原本怯弱的声音突然拔高,厉声冲着身后的青竹道:“青竹,还不把人拖出去,留在这里丢人现眼的气着了父亲。”
青竹长得高大丰满,体格比之男子亦差不了多少,面相肥圆却长了一双眯缝眼,看着便觉不是十分好看,特别是与苏虞站在一处,更是将原本姿势仅仅上的苏虞衬得出色了许多。
此刻青竹听到苏虞的话,闷不吭声的向前单手就把那老婆子的双手绞在了一处,拖着就要往外面去。
“等一下。”苏尚冠突然出声,他皱着浓眉,语气平稳了许多,“你是谁家的?”
此话一出,站在苏尚冠身旁的苏瑾陡然白了面色,有些惊惶的看了一眼站在自己身后的胡氏。
胡氏虽急,却也没有说什么,只暗暗摇了摇头。
那地上的婆子听到苏尚冠的话,以为有了转机,赶紧挣扎着跪倒在苏尚冠面前道:“老奴是张生家的,张生便是那年跟着胡奶奶过来的。”说罢,那老婆子扭头给胡氏磕头道:“胡奶奶,您看在张生跟了您那么些年的份上,您可不敢不救啊,胡奶奶……”
“大哥,这说到底也是弟媳没有管教好下人,才弄出今天这番祸事……”
“好了。”打断胡氏的话,苏尚冠转头看了一眼站在一侧始终未动的庄氏,对胡氏继续道:“既然三弟媳嫁进来了,那便是国公府的人了,身边带着的人自然也应当归国公府管,阿依身怀六甲无暇处理这后宅之事,你那些人便让二弟媳妇跟着处置一下吧,该走的走,该管的管,国公府可不养这种欺主瞒上的狗东西。”
阿依是许氏的小名,苏尚冠虽然不喜许氏,但是从前新婚之时也算是有过一段甜蜜日子,此刻“阿依”这两个字从他的嘴里吐出来,他突然便发觉自从许氏怀孕之后,自己好似已经许久未见过他这个结发妻子了。
“是,大哥说的是,我也是平日里颇为心软了,才让他们没了分寸……”胡氏的面色十分不好看,她咬了咬牙,面上显出几分勉强的笑意。
庄氏听到苏尚冠的话,上前走到苏尚冠身侧,温柔敦娴的面容上浅浅的显出一个笑道:“我管了这国公府虽然只几月,但是却还是觉得力不从心,如今大哥又给我派了差事,我便想着,娇儿年岁也不小了,是不是也该学着管管事了?”
庄氏此话一出,不仅是三房的面色更白了几分,其余那些沾亲带故的人莫不都不安的动了动身子,双眼不由自主的落到了苏娇的脸上。
苏娇被秀锦扶着,安安稳稳的站在地上,身侧紧紧抓着苏妗的手,听到庄氏的话脸上表情也没有什么变化,只微微上挑了眼尾,看着却媚色十足。
“三叔母说什么呢,娇儿可还小呢。”苏娇掩嘴轻笑,但是眼却毫无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