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娇抹了一把额上的热汗,伸手指了指地上的炭盆道:“拿出去一点。”
“哎。”秀锦应声,端着炭盆出去了。
秀珠手里抱着一只青瓷的长颈花瓶,腿肚子颤颤巍巍的开口道:“姑,姑娘……等会儿真的要砸吗?”那可是敬怀王啊,一言不合就杀人的敬怀王啊!
“对,躲好。”指着不远处的红木镶嵌贝壳花卉四条屏,苏娇又伸手拽了拽身上的被子,然后一双杏眼瞪得大大的,用力的透过珠帘盯着帐篷的厚毡子。
帐篷外面又开始下起了细雪,悉悉索索的打在帐篷上,秀锦端着炭盆进来,就看到苏娇皱着一张小脸缩在绣榻上睡的正香。
无奈的笑了笑,秀锦小心翼翼的伸手将那棉被往上拉了拉,然后朝着躲在屏风后不断打着哈欠的秀珠招了招手道:“把瓶子放下吧。”
秀珠苦着一张脸将手里的瓶子放了下来,然后一边揉着酸痛的手臂一边朝着绣榻上探头道:“姑娘睡了?”
“可不是,昨晚上折腾的一晚上,今日又没有休息,就是铁打的身子也受不住。”秀锦拨弄着手里的炭盆,看了看又加了几块果木炭进去。
“那这敬怀王……”秀珠犹豫道。
“那敬怀王做事诡谲,也不知怎么就缠上咱们姑娘了,可这女子的闺誉在前,这种事情哪里能让他人知道……”顿了顿,秀锦继续道:“我们今晚就在这守着姑娘吧。”
秀珠点了点头,从外账挪了一张绣墩进内账,然后将那绣墩放到苏娇的绣榻旁,撑着身子打了一个哈欠。
“喏,你的刺绣。”将绣桌上的绣篮递给秀珠,秀锦给搬了个绣墩坐在绣榻的旁边,然后伸手从绣篮之掏出一个绣品,继续绣了起来。
秀珠看了一眼秀锦,又看了一眼熟睡的苏娇,拍了拍自己的脸颊,撑着下坠的眼皮垂下脑袋开始刺绣。
夜渐渐深了,帐篷之的烛火忽明忽暗,伴随着帐篷外面呼啸的冷风,烧着炭盆的帐篷里显的格外温暖。
秀珠靠着绣榻的边沿,已经打起了小呼噜。
秀锦伸手给秀珠披上一件毛毯,然后捶了锤有些酸胀的手臂,起身走到绣榻后面挑了挑灯芯。
灯芯一下亮了起来,映出秀锦白净的脸蛋,细细的淡香随着灯芯的跳动而渐渐弥散开来。
秀锦打了一个哈欠,鼻息之间萦绕着那淡香的味道,感觉自己的眼皮愈发沉重了起来,她晃了晃脑袋,坐到绣桌旁倒了一杯冷茶,但那茶才刚刚入口,指尖一抖,茶杯滚落,她已经趴在了桌上。
不大的帐篷之,或坐或靠或躺的睡着三个人,一道挺拔的身影跨门而入,将绣榻上的人从棉被里面挖出来,然后用大氅一包,就抱在了怀里,脚步轻松的走出了帐篷。
帐篷外,清月浅淡,雪渐渐的停了,正值三更。
苏娇是被那窒息感给憋醒的,她一睁眼,入目的就是金邑宴那张暗隐在黑暗的脸,还有那双波光流转之际,似乎带着琉璃色的眸子,但仔细看去却会发现那深沉的眸色似乎比暗色的夜还要黑上几分。
“表,表……”苏娇的鼻子被捏住了,说话的时候嗡嗡的带着鼻音,可爱非常。
“嘘……”一根食指抵上苏娇颤抖的嘴唇,金邑宴放下捏着苏娇鼻尖的手,嘴角轻勾,贴着苏娇的耳际,声音温和,带着一股让人毛骨悚然的感觉,“表妹你往下看。”
苏娇眨了眨眼睛,抖着身子鼓起勇气往下一看,只见自己不知何时又被这煞星给拎到了树上,她光裸的脚掌踩着金邑宴软绵绵的鞋背,冷风飕飕的往下刮过,露出一只一截白皙纤细的脚踝,还有另一只裹着绷带的脚。
苏娇那到了喉咙口的尖叫被她硬生生的压了下去,那口冷风噎在喉咙里,不上不下的憋红了她的脸。
“表妹真是可爱。”捏了捏苏娇的脸颊,金邑宴低头撩过她垂落的一抹碎发夹到耳后,然后略显冰冷的唇在那小巧白皙的耳垂上轻轻落下一吻。
苏娇感觉到那一触即逝的触感,吓得整个人都抖了抖,耳朵上冷飕飕的好像被灌了风一样,嗡嗡嗡的直响,但是那块被碰过的地方,却是滚烫的吓人。
幽暗暗的小树林里,黑黝黝的伸手不见五指,只有树叶被冷风吹过时发出的那一阵又一阵低沉的类似女人般的呜呜声断断续续的传来。
被金邑宴揽在怀里,苏娇感觉着脚下金邑宴被自己踩着的脚背,皂底鞋不软不硬的布料贴着她光裸的脚心,苏娇似乎能感觉到金邑宴脚上清晰的经络痕迹。
心慌的慢慢往旁边挪了挪,但是刚刚碰到那树枝,苏娇却是立马又将脚给伸了回去,重新小心翼翼的又踩回了他的脚背上。
原因无他,只那随风而荡的树枝软绵绵的好似一折就断一样,也不知竟然是如何支撑住他们两个人的体重的。
脚下空荡,树木极高,苏娇完全不敢往下看去,她有些害怕的攥住了金邑宴的衣襟,在感受到那衣襟下温热的肌肤时才稍稍平复了心的一点惧意。
“表妹莫乱动,掉下去的话,便是再好的容貌,也……呵……”话说到一半,冰冷的指尖滑过苏娇的脸颊,金邑宴低头,鼻尖抵上苏娇的鼻尖,说话时那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檀香味道。
苏娇耳边回荡着那声冷笑,抬头看着面前只一说话便能碰到自己嘴唇的金邑宴,用力咽了咽口水,刚想开口之际,那微翘起的嘴唇便碰到了金邑宴的嘴唇,因为惊吓而张开的嘴唇凸显出明显的朱色唇珠,小巧娇媚,莹润可爱。
金邑宴伸出手,抵住了苏娇正欲闭合的嘴唇,“本王倒是未发现,表妹的唇也生的极好……”
听到这句熟悉的话,苏娇下意识的抿住嘴唇低头,用力的将脑袋藏进了金邑宴的怀里,就好像一只拱在母鸡怀里的小鸡仔一样。
上上次这煞星说她的腿好看,自己的脚就瘸了,上次这煞星说自己的眼睛好看,就要挖自己的眼睛,这次又说自己的嘴唇好看,难不成还要割她的嘴唇吗?
细思极恐的苏娇抖着身子几乎将整个人都嵌进金邑宴的怀里,并且努力的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啧啧,真是黏人……”低头看着只余下发顶拱在自己怀里,看着乖巧无比的苏娇,金邑宴满意的伸手抚了抚那头柔顺的长发,然后拘起一捧细细的捻柔起来。
苏娇紧紧抓着金邑宴的衣襟,想开口又怕得罪这座恶煞,只哆哆嗦嗦的绞尽脑汁想着怎么脱身,但还不等她想出什么好法子,不远处的灌木丛却是突然传来一阵压低的交谈声伴随着细碎的呜咽声,在黝黑的小树林万分阴森。
“呜呜呜……我就说这行不通的,他都给了账本,把苏妗给他又怎么样了,不过一个庶女罢了,赵氏那个贱坯子又敢说什么?弄得现在可好,苏尚冠那个老不死的还说要我们搬出公府去……”
“胡亥给的那账本是假的……”苏三裹着一件厚衣,看着胡氏哭哭啼啼的样子,俊逸的面容紧皱,有些烦躁道。
若不是发现那账本是假的,他也不会动了杀心,毕竟那胡亥偷运私盐还是帮他赚了不少钱银的,关键时候还能拿出去顶锅,只是没有想到那蠢货竟然还留下了飞鸽传书这么明显的线索,真是够蠢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是这小树林极静,苏娇耳朵一竖,听到下面胡氏和苏三的对话,气得咬紧了牙关。
原来胡亥拉着苏妗说的那些话是这个意思,想必是那苏三要胡亥手里的账本,胡亥不肯给,苏三便拿苏妗作为筹码来和胡亥交换,利欲熏心的胡亥便答应了,但是苏三拿到账本之后发现不对劲,以为胡亥诓骗了自己,一怒之下便将人给杀了。
想到这里,苏娇又想起苏妗身上青青紫紫的伤痕,和上一世被嫁作安国公小妾之时的无奈和委屈,只感觉自己的胸膛剧烈起伏着,嘴唇几乎要被咬出血来了。
这样的一个父亲,还配当人的父亲吗?苏尚冠比起苏三来,真是不知道要好多少倍了,起码他不会将自己往火坑里推!还有那胡氏,连自己的亲哥哥都能害得,不过还真是狗咬狗,咬的一嘴毛啊!
“本王知道表妹年岁渐长,亟待出嫁,但也不必如此激烈的……想让本王注意吧……”温热娇软的身躯被气得上下起伏,那处柔软紧紧的贴着金邑宴的胸膛,即便是隔着一层厚重的衣物,金邑宴也能想像到那处温软滑腻的触感。
苏娇起初还未曾注意到金邑宴的话语,直到自己脖颈处被狠狠咬了一口,她才低呼一声回了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