鸣锣的奴才穿着宫服,率先小跑到苏尚冠面前,看到站在那处还没动弹的庆国公府公爷,赶紧催促道:“公爷别愣着了,赶紧接驾吧……”
“啊,是……”苏尚冠躬身垂首,撩起长踞携身后一众人下跪迎接。
苏娇坐在马车之未下,只看着淑妃被女婢从仪车上搀扶下来,然后面容悲切的往庆国公府之走去。
老太太虽然偏袒三房,但是对于这个唯一的女儿却还是十分宠爱的,未入宫之前,淑妃作为庆国公府之唯一的掌上明珠,不可谓不是受尽喜爱,而就算是入了宫,老太太也是时常记挂着要稍些东西往宫里头去。
淑妃穿着一身素白宫装,任由女婢搀扶着往灵堂而去。
灵堂之点着长明灯,楠木棺材前还燃着一盏油灯,庄氏正拿着巾帕跪在棺材侧边替老太太擦手,老太太穿着一身寿衣安安静静的躺在棺材里,双眸紧闭,面色泛青,大概是因为前些日子过病半月,所以身形纤瘦不少,穿着寿衣躺在那处,看上去有些骨瘦嶙峋。
淑妃用巾帕按着眼角,忍痛上了一炷香,便被女婢搀扶到了一侧耳房歇息。
这厢祭拜完,苏娇才提着裙摆从灵堂门口走入,她一身素白衣衫,发髻低垂,只一支腊梅小簪斜斜的弯着素发,但是却怎么都掩不住那一身的娇媚之气。
灵堂之三三两两的站着庆国公府的旁支氏族,在看到被丫鬟搀扶着走入的苏娇时,莫不都侧目都看了几眼。
名冠金陵城的敬怀王妃,果然名不虚传。
依照规矩祭拜了一下老太太,苏娇由秀锦与秀珠一道搀扶着,也往一侧耳房之走去。
耳房之,淑妃以手掩目,似十分悲痛模样。
苏娇抹了抹擦红的眼角,低垂着脑袋与淑妃行了礼之后落座于一侧圈椅之上,也是一副落寞难捱之相。
外头灵堂里悲切声声,吊唁之人络绎不绝,耳房之却是万分细静,连旁人那细缓的呼吸声都听的一清二楚。
苏娇伸手接过身侧秀锦递过来的温茶细抿了一口,然后看了一眼神情悲切的淑妃,声音细缓的开口道:“母妃,当心身子。”
听到苏娇的话,淑妃缓缓抬首,那画着精致妆容的面容之上双眸微红,整个人好似还有些恍惚神色。
看到淑妃这般悲切模样,苏娇心下微微一动,看来这淑妃还真是与老太太感情深厚的很,哭的连眼角都肿了,哪像她憋了几滴泪珠子便出不来了。
淑妃身侧的桔芸端过一旁的温茶递给淑妃道:“娘娘,节哀。”
推开桔芸递过来的温茶,淑妃声音细哑道:“什么时辰了?”
桔芸侧头,看了看那半开的窗子处,细声开口道:“娘娘,巳时了。”说罢,桔芸一脸担忧的看着淑妃那张苍白的面容,微垂首道:“娘娘,您早膳便未食什么,莫要饿坏了身子,奴婢去与您寻些软口的吃食来吧?您好歹也吃一口……”
“不必了……”打断桔芸的话,淑妃轻叹一口气道:“好不容易请旨回趟公府,我要多看看母亲……”说罢,淑妃撑着身子站起,连看都未看一眼苏娇,便又让桔芸扶着回了灵堂。
刚才淑妃祭拜之时是清了人的,此刻她难掩悲痛之情,又想多看老太太一眼,苏尚冠哪里会不肯,赶紧派人先清了灵堂里头祭拜的人,然后安排将灵堂隔出一间小室,供淑妃吊唁之用。
看着淑妃一脸悲痛的又走了出去,苏娇暗暗缓下一口气。
“王妃,这淑妃娘娘……怎么都……不理睬您啊?”秀珠站在苏娇身侧,看着那淑妃一副目无人的模样,颇有些为苏娇打抱不平道:“您好歹也是她的儿媳妇,这淑妃娘娘怎么就跟看不着您似得……”
秀珠虽然未曾见过这淑妃,但是她总听人说这宫里头的淑妃娘娘脾气最为温顺,待人和善可亲,平日里还吃斋念佛的为圣上祈福,可不知是怎么的,当她今日头一次见到这淑妃娘娘时,便感觉浑身不自在,特别是当她看到这淑妃对自家王妃不理不睬时,心那股子的闷气就愈发浑浊了几分。
好笑的看着秀珠那张鼓起的圆胖面颊,苏娇提着裙摆自圈椅上起身,然后伸手点了点她的脸颊道:“做什么这副愁眉苦脸的模样,那淑妃娘娘不在,不正好让我们自在一些吗?”
说罢,苏娇端起身侧的温茶饮了一口,然后又捻起一块栗子酥塞入口,一副万分享受的小模样。
看到这副模样的苏娇,秀锦轻笑一声道:“王妃,这外头是灵堂,烟熏火燎的,对您身子不好,我们还是些回去吧,这意思到了,便可以了。”
“嗯。”嚼着嘴里的栗子酥,苏娇点了点头,被秀锦搀扶着起身。
走到那刚才淑妃走时被掩上的耳房房门处,秀珠伸手往外推了推,却是没有推开。
“哎?”疑惑的眨了眨眼,秀珠又用力的推了推,还是没有推开。
“怎么了?”秀锦扶着苏娇站在一侧,看到秀珠那挡在门前的丰满身子,上前一步细细查看了一番,然后皱着细眉开口道:“莫不是门缝里夹了东西,堵住了?”
“……不是。”秀珠犹豫片刻,然后转头看向站在自己身后的苏娇道:“王妃,这门被锁上了。”
“什么?”听到秀珠的话,苏娇狠狠皱眉,心下暗惊。
这苏尚冠难不成还想在众目睽睽之下软禁她不成?
“拍门。”咬牙吐出这两个字,苏娇提着裙摆向前一步,透过那微露的缝隙往外张望了一眼,只见灵堂之一人不剩,空余一盏油灯悬在棺材头部,一副摇摇欲坠的模样。
一旁的秀珠听到苏娇的话,赶紧撩开宽袖开始“砰砰砰”的砸门。
“开门啊……开门……还有人在里头呢……”
喊了片刻,秀珠的嗓子都哑了,也不见人过来,苏娇狠皱秀眉,侧头往刚才那扇半开着的窗棂处走去。
只见那扇窗子不知何时已经被人从外头给关上了,苏娇提着裙摆踩上圈椅,小心的稳住身子,然后伸出白嫩手掌用力往外推了推,但是那扇窗子在苏娇的推动之下却是纹丝未动,细听之下还能听到外头那细碎的钥锁声。
“欺人太甚!”蕴怒着一把挥开身侧的茶壶瓷碗,那“噼里啪啦”的瓷器破碎声惹得站在耳房处的秀锦与秀珠纷纷侧目而视。
苏娇歪斜着身子从那圈椅上下来,然后气喘吁吁地靠坐在圈椅之上,水漾目光蕴着暗怒,落到那扇似乎也是被紧锁住了的耳房房门处。
怪不得刚才那淑妃要出去,原来是与苏尚冠一道合计着请出灵堂里头的人,在无人时暗暗将她囚困于此,只苏娇倒是不知这淑妃什么时候与苏尚冠一道了,她可不认为淑妃不知道苏尚冠站的是金铣一侧。
但如果有能让两个敌人变成朋友的原因,大概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这两个敌人有一个共同的敌人,而目前看来,这个两人共同的敌人好像是她……
苏娇正坐在圈椅上细想,那天的秀珠却是猛然爆发出一阵慌张的惊叫声。
“王妃,王妃,走水了……走水了……”秀珠站的离房门最近,所以最先从那扇耳房门口的细缝处看到那自灵堂而起的浓烟和焰火。
听到秀珠的话,苏娇猛地一下从圈椅上起身,那扶在圈椅两侧的素手紧紧按在扶手之上,白嫩小脸一片惨白神色,冷汗簌簌而下,水渍杏眸圆睁,里头满满印出的都是熊燃焰火,她仿若看到一个纤细素白的身子捂着那被毁坏的面容,在烈火之翻滚燃烧,发出凄厉的惨叫声……
火……着火了……好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