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当然没有去。”
我摇着头,“袁世凯是什么样的人物,他怎么会去哪个渔村,他只是安排了他的一个手下,一个很厉害的,被人称为他暗中第一高手的史云!”
“杀不死的史云?袁大人手下第一高手!你有没有见他?”
“我又不瞎,怎么会看不见?”
“他是个怎么样的人?”
这个问题我想了很久后才能回答。“我也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我只能告诉你,我真正看清他的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别人为什么说他是杀不死的。”
“为什么?”
“因为他根本不是一个人。”
我第一眼看见史云的时候,是一个天气非常好的早上。史云当然是坐船来的,却不是我想象中那种战船巨舰,又或是西洋人的铁甲战舰,而是一条很普通的渔船;甚至已经显得有点破旧。那一天早上天气晴朗,我远远就可以看到这条渔船破浪而来。渔船的本身看来连一点特别的样子都没有,可是速度却比任何人看到过的任何一条渔船都快得多。船上有七个人。这七个人都穿着普通的渔民衣裳,敞着衣襟,赤着足,身材都很高大健壮。渔船一靠岸,他们就跳下船,赤着胸走上沙滩,每个人因行动都矫健,而且显得虎虎有生气。
那时我还想不到这七个人之中有一个就是威镇七海的史云。在我的心目中,史云不应该是这样子的。在我的心目中,史云应该戴金冠、着金甲,护从如云,威仪堂堂。但是周文王却告诉他:“史云来了。”
“史云?”
我还不明白,“哪位?”
“这里只有一个史云。”
我这才吃惊了:“你说的这位史云,就是袁大人的头号杀手?”
“是的。”
但是直到那一刻,我还是看不出这七个人中哪一个是史云。因为这七个人的装束打扮几乎是完全一样的,远远看过去,几乎完全没有分别。他们大步走上沙滩,每个人手里拖着的渔网中都装满了他们从海洋中打来的丰收。看起来,他们像都是熟练的渔人,而且也只不过是些熟练的渔人而已,最多只不过比别的,普通的渔人更强壮、更魁伟一点而已。
可是岛上的那些渔民,一看见他们就已经在欢呼,他们微笑挥手,在欢呼中走入一栋用木板搭成的大屋,在沙滩上留下一串脚印。我立刻又发现一件奇怪的事——这七个人留下的脚印,看起来竟居然好像都是一个人留下来的脚印。七个人一连串走过,每一个人一脚踩下时,都恰好踏在前面一个人留下的脚印里,每一个脚印之间的距离都是完全一样的。
在那一刻,我已经知道他的这个对手是个多么可怕的对手了。可是让我觉得真正震惊的,还是在被请入那间大屋,真正面对史云的时候。
从来没有人能让我如此震惊过。我想我曾经面对过无数的所谓的高手,甚至也跟那些号称最接近神一般的人对持过,但这次跟史云见面,仍旧是让我觉得非常震惊,从来未有的,如此的震惊。
木屋高大宽敞,光线充足明亮,窗子经常是开着的,一抬眼就可以看到阳光照耀下的海洋。海风温暖而潮湿,几个打着赤膊的孩子正在沙滩上玩贝壳,身上的皮肤也和他们的父亲一样,被晒成了古铜色。海滨有两个年轻人在整理渔船,几个小媳妇老太太聚在一起,一面聊家常、一面补渔网。小小的渔村中到处都充满了安乐祥和之意,谁也想不到,就在这一天,就在这个木屋里,所发生的每一件事都足以震动武林。我踏着柔软的沙粒,从阳光下走进这间木屋时,也许就是他这一生中最震惊也最失望的时候。他从不相信这个世界上真的有人力无法做到的事,也不相信世上有永远无法击倒的人。现在他相信了。
因为史云根本不是一个人。
史云,就是七个人,刚才从渔船走上沙滩的那七个人,不但装束打扮完全一样,连神情容貌身材都是完全一样的。这七个人中每一个都可能是史云,但是谁也分不出哪一个是真的。就像是秦始皇的龙冢一样,史云也为自己淮备了六个身外的化身。如果你根本分不出谁是真的史云,你怎么能在一瞬间杀他?如果你不能把握住这一瞬间的机会,那么你就永远没有机会了。比我先到这渔村的四位武林名人此刻也都在这木屋里。
史云第一个接见的,是个虎背熊腰、脸上带着不正常的红色,整个人看来非常壮健的中年人。他身上显然是修炼过金钟罩\铁衫一类的横练功夫,在我看来,他目前外在的表现说明他不仅仅是练,而且练得很不错。整个人看来就像是个铁打的盾牌一样。
“你就是蒋维?”
“是的,我就是。”
蒋维的态度,跟他的声音一样,沉稳中充满自信。据我所知,这个蒋维的外门功夫和外家掌力,在关中那一带几乎从未遇到过敌手,当然,也仅仅是几乎而已,我仍旧知道有好几个人的功夫,是要超过他的。
此刻,蒋维虽然面对着威镇天下的袁世凯手下头号杀手史云,却还是保持着他应有的尊严。
“我保的一趟镖在史将军的辖境中被劫了。”
蒋维淡淡的说道:“我这次来,只求史将军给我一个公道。”
“你要我给你公道?”
这位史云斜倚着墙,淡淡的问,“你能给我什么?”
“我蒋维一向身无长物,只有一个人一条命。”
蒋维带着刀。那是一柄用不着,就可以看出是名家铸造的快刀。
史云愿意见的人,不但可以带刀,什么样的武器都可以带进来。无论什么样的人,无论带着什么样的武器,史云都不在乎。蒋维毫无预兆的忽然拔刀,同时一手撕开衣襟,反手一刀,砍在自己胸膛上。这一刀他的确用了力,可是税利的刀锋只不过在他胸膛上留下一条淡淡的白印而已。
“很好,你这一身十三太保横练的功夫确实练得很不错。”
这位史云坐在一张很宽大的木椅上。“只可惜我既不想要这个人,也不想要你这条命。”
史云挥了挥手,“念你也是条好汉,这次我放你走,下次最好莫要再来了!”
“我不能走。”
蒋维厉声道:“讨不回镖银,我绝不走。”
“你是不是一定要我给你个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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