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三,我们都是有才华的人是不是,”
“过多的才华是一种危险的病,害死很多人,差点儿害死李白。”
后来,我常常想起和流枷的这一问一答,跟后来的事情串联起来,真的很应景儿不是吗?也许这么说也不准确,纵火还叫才华?可是,从某种角度来看,流枷对纵火这行确实非常有才华,他能熟知易燃材料,他能掌握火势规模,最关键的是,他能确保自己在任何一场火事里安然无恙!
流枷不是第一次纵火,他还有过许多其他更疯狂的举动,可是纵火,他似乎情有独钟!
我和这孩子确实有孽缘不是吗?我第一次遇见他,回应他的答案就是“烧掉”,这不撞枪口上了?他那次就烧掉了他所有的画作。
janis和流枷的父亲出事后都赶来了基辅,他们告诉我,流枷确实是个有病的孩子,很重的心理疾病,可他们坚决不承认这属于j神类疾病,我可以理解,谁愿意说自己的孩子是个神经病。我个人认为,这孩子还是属于缺乏爱,他的家境奢华,亲情也不属于冷漠,可是家人对他缺少心灵上的关慰与抚爱,再加上幼年父母离婚的y影,一直没有得到有效的疏导————我后来想想,流枷愿意接近我,可能是他从我和结衣渺渺的接触间找到那么些他想要的爱,后来坚持跟着我也是想把这种“爱”的感觉延续,可流枷后来不是这样跟我解释一直跟着我的原因,他说,他觉得他这样的人活不长,他想从我身上找到活着的激情,他说我很能整事儿————当然,我不理解他什么意思,也不想理解他什么意思,我坚持认为流枷是个可怜的孩子,尽管这个可怜的孩子几乎毁了我一生!
什么叫几乎,
自从我成家生子后,我一直清醒的认为,我这一辈子,就是冯予诺,冯结衣,和渺渺,以及小提琴。小提琴是我除了家人以外唯一的梦想,我热爱它,我以与它一生为伴为荣,可是如今———
我的左臂永远无法平行抬起过肩,我的左手手指永远无法用力蜷紧,我————永远失去了架起小提琴的力量。
常常想起,我的最后一支曲竟然就是和姚夜合作的那支《梅》,而且是在排练厅,三两观众是我曾经的师长———
想起这,我的眼会酸,心会疼,可是,却无法怨,因为,流枷是个可怜的孩子。
这个可怜的孩子后来陪伴了我一生!
尽管他后来坚决不承认是愧疚,他依然坚持我能整事儿,他要找活着的激情————可是,我知道,那就是愧疚,
他的一生真正成了我的陪读,我走到哪里,他跟在哪里,他象我的闺中密友,象我的仆人,象我的弟弟,象我的孩子,象我的父亲,象我的仇人————
流枷那时才十六,后来,二十六,三十六,四十六,五十六————这是一个优秀男人的成长史,我一路见证着,可是也逐渐纠结着,
他孤独了一生。
“————我认为,在整个乐器王国里,最富有人情味,最充满神秘色彩的乐器,恐怕就算小提琴了。你看那流畅的琴体犹如少女婀娜腰身,琴背板上波浪起伏的火焰纹,就犹如‘蒙娜丽莎’嘴角那神秘的微笑———”
“————我最喜欢小提琴的嗓音,很艳,把喜悦和悲凉调和之后,浓的化不开。会留些感觉在心底久久的漾着绵音,象咖啡漾在r白的牛n中,象蜂蜜漾在琥珀的茶叶中————”
“————一个人坐在夜里听的时候,小提琴妍妍的嗓音,更容易把你的魂慢慢的引领而去,而你的人就像落入了一个幽深的梦中之湖,一下一下挣扎着,想逃开又不能够——-——”
——————————
“三儿,三儿,”
一只手轻轻抚摩开我额前的发,我慢慢睁开眼,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我看见眼前的冯予诺。
“三儿,”他在叹息,
“我好难过,”
“我知道,”
“我一直想着我上高中时为小提琴写的作文,”
“我知道,”
“我从六岁开始学琴,那时姥爷还活着,他天天牵着我去少年g——-”
“我知道,”
“我一直就觉得小提琴象情人,提不起,放不下。无奈的贪恋着拥有她。不觉有一天她已经不在你的怀中了,像冰糖溶于水了,为什么就不能溶于你的爱之中呢,因为她只是情人——-”
“三儿,——”
我哀哀切切的望着他,泪水不停地往下掉,他抱起了我,我埋在他肩头还在说,
“我其实喜欢拉奏一些伤感的曲子,有时候咿咿呀呀的就浓的坠下你的颗颗泪珠来了——-”
“我也希望人家像谈起小提琴家宾斯坦一样谈起我,瞧,她的一双手枯萎了,可那时他已经95岁了,我才21————”
他象抱着一个孩子轻轻前后摇晃着,拍着我的后背,“三儿,三儿——-”我不停地说,不停地流泪,不停地哭————
终于,眼睛也哭涩了,声音也哭哑了,人哽咽地只小声抽气,他稍稍放开了我,
“好受了些没,”
我点点头,不过,人还在抽噎,
他吻了吻我的眉心,捧起我的脸颊,额顶着我的额注视着我,“三儿,人说女人如水,柔弱如水,却能敌最强者。抽刀而水不断,坚硬者,莫若水。你能坚强吗?”
我点点头,“我能,”泪还在流,
“虽然没有小提琴了,可你带着它的回忆走出来,你会发现还会有更广阔的天地等待着你,你的这双手还没有枯萎,它还可以掬起更多的美好,是不是,”
我点头,“我还有你们,”
“是的,你还有我们,我,结衣,渺渺,我们都需要你,好女孩儿,你趟得过这道坎是不是,你会坚强,是不是,”
我点头,他抱起了我。
走到窗边,
“三儿,我们永远在你身边。”他在我耳边说,
我的泪水再次汹涌而下,侧手牢牢抓住了暖暖包围着我的双臂!
窗下,
青青的草地上,平铺着一张白纸,上面稚嫩的笔画,
“妈妈,我们永远在你身边。”
两个小女儿站在白纸旁,仰头望着我,————
这是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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