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书记,我们县涉及改革的中小煤矿总共有十四座,遍布在五个乡镇。这次改革的重点我想应该在乡镇,如果这五个乡镇领导班子能够严格执行县委和县政府的指示和决定,我想这次改革就算是成功一半了。”
“苏县长,你和我都在乡镇待过,基层的工作不好,下面同志的想法可以说是既简单又复杂。”孙吉盛沉默了一会又继续说道,“不过苏县长既然决心已下,县委和我都全力支持。只是希望苏县长你在处理具体情况下要谨慎又谨慎。稳定的局面是经济发展的基础,而渠江县现在稳定的局面来之不易。”
苏望细细琢磨着孙吉盛话里的意思,缓缓地点了点头道“孙书记,你的指示我记住了。”
“苏县长,中小煤矿改革动员大会已经布置好了,定于明天上午召开,通知已经下发到五个乡镇和相关局。”曾伟亮坐在苏望办公桌前汇报道。
看到他欲言又止的样子,苏望眉头皱了皱,但是语气很平和地说道“伟亮,你心里有什么顾虑吗?直说无妨。”
“苏县长,自从中小煤矿改革工作重新启动后,下面一直在流言不断,甚至还有人准备煽动煤矿附近的老百姓,说是要到县政府讨个说法,要是县里给不了说法就去市里要说法。”曾伟亮牙一咬把心里的话说出一部分来了。
“伟亮,你心里发虚了是不是?觉得困难重重,得不偿失?”苏望脸上浮出诡异的笑容问道。
“苏县长,我,我……”
“十四座煤矿,从建立起到现在已经出了多少次事故,你调查过吗?十四座煤矿,它们的幕后老板是谁,每年向当地乡镇和县里缴过多少税费你调查过吗?伟亮,如果你把里面的东西全部调查清楚了,你就不会有一点心虚,也不会认为这是得不偿失。”
顿了一下,苏望往椅背上一靠,望着虚空,悠悠地说道“这十四座煤矿表面上看为附近十几个村子的村民提供了数百个就业机会,给他们带了养家糊口的财富,可是实际上,你看看那些账目就会明白,村民们在用汗水,甚至是生命为少数人聚集着财富。是啊,不少村民们想得很简单,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远见,为了一点蝇头小利就可以被别有用心的人利用。可是他们终日为了自己和家人温饱忙碌奔波,你能让他们的目光长远到哪里去?”
“伟亮,有些事你不在其位,可以装作不知道,或者说自己无力去做,但是有些事当你坐到这个位置上后就一定要去做。”
“苏县长,我知道了。”曾伟亮点头道。
“好了,你去忙吧。”苏望也不管他是真想明白了还是没想明白,有点疲惫地挥挥手道。
办公室刚安静十几分钟,桌子上的电话铃响了,苏望接起电话,“你好,我是苏望。”[]匡政之路228
“小苏,县长的滋味如何?”
“老师,”苏望身上的淡淡疲倦一扫而空,马上坐正,但是却不敢往下接话了。
“你手段蛮高明嘛,轻轻松松就把傅刚给礼送出境,也轻轻松松坐上县长宝座。你今年才二十七岁吧,二十七岁的县长,国内都是屈指可数的。“
听到傅枢平这前所未有的尖酸刻薄的话,苏望知道,老师这次真的恼怒了。
“老师,学生知道错了。”
“你认错倒是挺快的,不过我担心你当面认错,背后又盘算着怎么向县委书记的位置发起冲锋。”
“老师,我承认这次有si心在里面,但是里面还有我其它方面的考虑,希望你能听我的解释。”
“说吧,我倒想听听你这次为自己找到什么借口。”俞枢平淡淡地说道,这次他的确为苏望的“冒进”很恼火,以为这位关门弟子一门心思“扑在”争权夺利上去了。不过心里还是在为这位弟子留个一道缝隙,要不然也不会打电话过来了。
苏望把中小煤矿改革和渠江造船厂、纺织厂的计划说了一遍,“老师,我老早就向你汇报过对这项工作的计划,也有心要在这方面做出一些事情来。可是县里的情况就是如此,我还没来得及跟傅县长做深入地沟通,就被扯到傅副省长的斗法中去了。而且从当时的情况看,傅县长是不可能全力支持我去做这三项工作。老师,你也听我说起过这三项工作里面牵涉很深很广,在这种情况下,我怎么敢站出来把这三项工作揽下来呢?”
俞枢平默然无语了,他经历过很多事,也见过很多人的起伏。当然知道在那种情况下,苏望挺身而出极大可能是要扮演悲剧人物。只要傅刚在背后随便弄点手脚,冲在第一线的苏望有可能功亏一篑,背上“罪名”,甚至可能身败名裂,一蹶不振。在某些人心里,政治目的高于一切。
“老师,可是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中小煤矿在某些人的默许下又开始复工,继续成为吞噬人命的‘定时炸弹’,看着渠江造船厂、纺织厂在等待和彷徨中错失翻身的机会。老师,我承认这次过于年轻气盛,以为自己是救世主,可问题是事情我不来做,谁来做?”
俞枢平默然了十几秒钟,终于开口道“长山同志跟我通过电话,他也是不支持你贸然接任渠江县县长,一来是你还年轻,步子迈得太快容易摔跤;二来在这个敏感时期,你贸然对傅刚出手,抢占县长之位,一些同志会认为你热衷于勾心斗角,争权夺利。这可能也是一些同志对你这次行为的看法。苏望,你要好好跟同志们沟通一下,把心里所想的跟他们好好聊一聊,不要他们完全接受你的意见,至少要让他们在心里认可你的意见,这也是你迈出的第一步。”
苏望知道老师原谅自己了,也明白老师这次为什么会发火,不由想起自己当初提出这个建议,詹利和脸上那一闪而过的怪异神情,杨明和和覃长山在电话里突然的沉默,原来是这样。看来自己当初想得太简单了。有些事情,不过你初衷多么简单,但是在别人心里,却会想得很复杂。
“老师,我知道了,我会跟詹书记,杨老师和覃副书记好好沟通,把心里的想法跟他们做一个良好的交望说到这里,不由又说了一句,“老师,谢谢你对我的关心。”
“苏望,希望你能言行一致,希望你不让我失望。”俞枢平在电话那边默然了一会,最后叹息地说道。
苏望放下电话,坐在椅子上,一种更甚的疲惫从心底涌起。为什么想做一点实事,也要靠耍“阴谋诡计”才能获得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