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是无聊得互相大使眼色。
七娘子索性就站到窗边看风景。
到底是情不自禁,把目光投向了百雨金。
花圃地势低矮,就在假山山坳里,从这个角度看去,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几个男眷的头顶。
她又摇了摇头,踱回了两个姐姐身边。
不禁迁怒起桂含春来。
都是他所谓的左手刀法……
李八娘忽然就笑,“咦,这不是贵府的四少爷?”
一众少女就呼啦啦到了窗前看九哥。
七娘子这才意识到:原来和许凤佳比,九哥也不逊色。
或许身价,还要更高了几分。
果然就看到九哥满面是笑,一头和许凤佳说笑,一头上了假山。
答春风地势高,从窗户里跃出去,就直接能爬上假山,两个少年等于是和女儿家们当门对面。
只是一时都没有看向这头。
李九娘最是稳重,忙张罗着让丫鬟掩了假山这一面的窗户。
免得一时冲撞到了,与两边都是尴尬。
话虽如此,却也阻不住女儿们从虚掩着的窗缝里偷窥这两个少年。
就连五娘子都有几分担心,占据了一边窗户,忧心忡忡地凝望着四宜亭。
七娘子也情不自禁,在五娘子身后徘徊。
自从出了浣纱坞前的事,九哥和许凤佳就没有独处过……
现在多年之后,难道是要旧事重提了?
九哥果然和许凤佳在四宜亭里对面坐了下来。
只看坐姿,都晓得两人的个性差别。
九哥倚在石椅上,一手托腮。
长年累月在内院长大,行动到底是有些女气了。
许凤佳却是惬意地靠在石椅上,长腿就老实不客气地架上了石桌。
七娘子不禁暗自皱眉。
在大人面前表现得稳重,没想到私底下,还是这样惫懒的样子。
诸家小姐却是绯红了双颊,望住许凤佳半晌都没有说话。
就连五娘子都笑,“表哥就是表哥,这样的动作,他做起来就硬是多了几分潇洒。”
七娘子秀眉蹙得更紧。
只好做不讨人喜欢的小道学。“姐姐们……身边到底还有丫鬟在。”
却不想杨家几个丫鬟都已是看得痴了。
这些丫鬟们都到了当嫁的年纪,对许凤佳这样的少年郎,反应当然要比小姐们大得多。
不过,被七娘子这样一劝,女儿们也都纷纷收敛。
六娘子就自我解嘲,“都是好事的,有一点热闹,再舍不得错过。”
屋内就响起了一片低低的笑声。
笑归笑,也没人舍得挪动脚步。
就都在窗前,看着九哥和许凤佳谈笑起来。
两个人似乎说得很融洽。
说着说着,许凤佳还倾身扳过九哥的脸,大拇指揉了揉九哥的唇侧,便停留在那一处,缓缓摩挲。
五娘子不禁向七娘子投来一个担忧的眼神。
几个外姓小姐却不知个中究竟。
纷纷倒抽了几口冷气。
看向两人的眼神里就多了几分暧昧。
当时天下南风盛行,这对表兄弟又是一个俊朗一个秀气,有那样的关系,也不奇怪。
又说了几句,九哥起身向许凤佳施礼,许凤佳又还了半礼。
两人就互相拍着肩膀,又在石椅上坐了下来。
却是又说几句,就各自啜茶凝思。
许凤佳就半垂了眼,长指若有所思地把玩起了茶盖。
那一个小小的甜白瓷圆杯盖,在他指间流畅的翻转……又把这圆片子抛起到半空,待得回落时,再轻轻松松一把捉住。
七娘子就眯起眼。
心底深深地觉得不对。
许凤佳可是用右手把玩的这个杯盖。
哪里看得出行动滞涩的样子?
根本是抛转如意、流畅自若……
许凤佳是冲着百雨金方向出神。
九哥却是不知不觉,就瞥向了答春风。
窗门既然虚掩,窗后花花绿绿的颜色衣裳,又怎么瞒得过他的眼睛。
他货真价实地呛了半口茶,一边掏手绢抹嘴,一边和许凤佳说了几句话。
许凤佳就往答春风方向投来一瞥。
小姐们纷纷羞得缩了身子,却又哪里躲得过许凤佳的眼神。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七娘子总觉得他看着自己的方向时,特别的用神。
她不禁往窗户后头缩了缩。
许凤佳猛地仰头大笑起来。
一边笑,一边摇着头和九哥一道,起身下了假山。
屋内众人的呼吸,都为之一顿。
很多时候少年的一笑,往往就有这种魔力。
在这一笑间,所绽放出的那种无所畏惧的光彩,是成年人再也无法比拟的鲜活。
可许凤佳的笑就又不一样。
这少年身上的每一抹神韵,都特别浓墨重彩。
就连笑,都是直接笑进了人心底,笑得人心痒痒,笑得让少女“柳眼梅腮,已觉春心动”。
封锦的美,美得单纯,权仲白的潇洒,潇洒得不羁。
都是一种让人赞叹欣赏的美好。
但许凤佳就不一样,他的一举一动,都太勾魂、太撩人,好像一只小虫子,已经钻进心底,痒痒撩拨。
七娘子颤了颤才清醒过来。
只觉得双颊暖热。
不禁暗暗害羞,更有些自愧,忙背过身捂住脸轻拍了两下,才若无其事地转回身来。
就连六娘子都面露赞叹,显然是没有想到当年的小霸王,居然长成了这样有韵味的少年郎。
更不要说李家、诸家的女儿们了。
只有五娘子依然是一脸的忧心忡忡。
没了热闹可看,女儿们也就各自归座,说起了绣花、弹琴的闺中琐事。
只是这琐事里就透了些虚伪。
没有谁不是频频向外张望的。
异性相吸,本来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这些花季少女虽然家教良好,又怎么可能完全泯灭人性?
七娘子喝了一钟茶,这才慢慢地回过味来:许凤佳揉蹭的地方,就是九哥当年的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