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起身,“詹娟。”
他走在前面,詹娟双手交叠在小腹前,跟在侧后方。
二人渐渐走远。
“长陵可是在谋划针对林雅?”
“是。”
“但她需要让林雅以为自己和皇叔当下最重视的是我北疆的攻势?”
詹娟抬头,眼中多了钦佩之色,“是。”
“南归城失守,按理是负面消息,打击了皇叔的威信。
若是我,大概会出兵收复南归城。
可皇叔痴肥,加之立足未稳,无法出征。
长陵是女子,只能出谋划策……”
杨玄回身,“长陵这是想把坏事变好事吧!”
詹娟压下心头的季动,低头,默然。
“说话!”
杨玄有些不耐烦。
詹娟点头,“公主说,您目光敏锐,说不定能看透她与陛下的谋划。”
杨玄指着南归城,“我很好奇,北辽为何不在丢失了南归城后,随即发动反扑。直至初冬这个不好出兵的季节发动反击。
我以为是宁兴混乱所致。可见到你等后,我才知晓,这是故意的。”
詹娟低着头,“您这么说,奴觉着浑身都没穿衣裳。”
这话,带着些魅惑。
杨玄没看她,“宁兴那边,长陵与皇叔得到了南归城丢失的消息,决心把坏事变成好事。于是密谋布局针对林雅,这才拖到了如今才动手。
能打下来固然好,打不下来,也无关宁兴的布局。
可,这是血淋淋的人命啊!
长陵终于也学会了视天下苍生如草芥!”
詹娟抬头,“您也是如此吧!”
杨玄点头,“我是如此。”
他转身继续走。
詹娟跟在后面,突然觉得,若是杨玄在宁兴,他和公主联手……
詹娟觉得口中唾液增多……画面太美,不敢想。
“所谓议和是假,至于让我看看杨嘉,长陵是什么一个意思?”
詹娟跟在他的身后,“公主的意思,她毕竟是个女子,没经历过战阵。可既然掺和了政事,若是身边没个果决的谋士,心中也不安。
本想请皇叔看看,可您知晓的,皇叔和公主之间说是同盟,可若是有机会让公主成为自己的棋子,想来皇叔不会犹豫。
公主想来想去,唯有您才能让她放心。”
杨玄止步,看着北方。
北风凛冽,吹的人不禁想缩脖子。
“告诉长陵。”
“您说。”詹娟拿出了炭笔和纸张,让跟在更后面的姜鹤儿不禁翻个俏皮的白眼。
杨玄看到了,莞尔,然后负手看着北方。
“若是累了,就来北疆。风里雨里,我给她留个屋子,有火堆的屋子!”
……
宁兴。
北风带来了第一场雪。
雪不大,刚开始落地便融化,渐渐的,淹没了地面。
长陵在自己的公主府中。
书房里,她披着一件大氅,坐在窗户边。右手拿着一卷书,左手托腮,静静的看着。
噗噗噗!
脚步声传来。
一个侍女出现在门外,福身,“公主,宫中来人。”
长陵打开桉几上的木匣子,里面是一叠树叶做的书签。她拿了一片放在自己看到的那一页中间,合上书卷,起身道:“去前院,让沉通也去。”
“是。”
沉通原先是赫连峰的人,赫连峰驾崩后,赫连春登基。一朝天子一朝臣,沉通干脆利落的辞官回家。直至长陵竖旗参与朝政,沉通这才来投。
到了前院,沉通已经在等候了。
“大长公主。”
“嗯!”
五十多岁的沉通须发犹自大半乌黑,清瘦的脸上带着微笑,很是和蔼可亲。
“公主,林雅那边今日宴客。”
沉通跟在长陵的边上。
“辛苦沉公了。”长陵微笑。
“能看到公主站在朝堂上,一切辛苦,都值了。”
一个内侍在等候。
长陵认得这是皇帝身边的内侍,“何事?”
内侍说道:“陛下召见。”
……
依旧肥硕的大辽皇帝赫连春坐在那里,看着依旧是一座肉山。
和在潭州时相比,他现在白了许多。
“陛下。”
内侍进来,“大长公主来了。”
皇帝抬头,脸颊微微垂下的肉抖动了一下,“请了进来。”
这里用了请,而不是让她进来。
“是。”
长陵进来,福身,“陛下。”
皇帝抬头,笑道:“长陵来了,坐。”
长陵坐下,有宫女奉茶。
皇帝指指茶杯,“这是大唐南方的茶,比大辽的茶好些。”
长陵喝了一口,果然更为幽纯。
皇帝缓缓说道:“南归城失手,朕本想令人反击,可你却说可化坏事为好事。
五日前,朕派了两万大军去增援内州。
今日,那两万大军按照你的设想,悄然回到了城外山脉之中。
下面,你准备怎么做?”
他想了想,又说道:“林雅昨日抽调了万余人进城,护卫自己。你若是想突袭他,没有机会。”
长陵微微欠身,“陛下,林雅能有今日,靠的便是jūn_duì 。”
皇帝颔首,把手中的奏疏放在桉几上,拿起茶杯却不喝,只是暖着胖手。
“城外有林雅的jūn_duì ,其中两万就在城北的大营中。那两万大军乃是林雅的倚仗之一,若是不妥,随时能进城与陛下的jūn_duì 对峙……”
皇帝颔首。
示意她继续。
“南归城丢失,陛下故作急切的模样,想派援军,却担心林雅顺势发难……拖了一阵子,这才派了两万jūn_duì 去南方增援。
而我,也早早派了心腹杨嘉和詹娟去南方,做出寻杨玄修和的姿态……”
长陵看着皇帝:“陛下这里少了两万jūn_duì ,林雅足以放心了。”
“所以他今夜宴请了麾下心腹。”皇帝喝了一口茶水,暖暖的茶水入腹,他惬意的轻叹一声。
“今夜,他会得意洋洋。”长陵挑眉。“可若是今夜那南去的两万jūn_duì 突袭城外的军营呢?”
皇帝缓缓抬眸,看着长陵。
长陵微眯着双眼。
“你在行险。”
“那两万jūn_duì 本是父亲的,父亲驾崩,林雅收买了统军大将陈嵩,拿到了那两万jūn_duì 。我出手谋夺,他能如何?”
“可若是事败!”
“我为此筹谋许久,明里暗里的手段都是为了迷惑林雅。更是请鹰卫出手,斩杀了跟随两万大军的探子。剩下的,只是看天意。”
皇帝冷着脸,“你要jūn_duì 作甚?”
长陵说道:“若是我手无寸铁,便是待宰羔羊!”
皇帝握着茶杯。“你要一意孤行?”
长陵坐直了身体,“两万jūn_duì 能做什么?谋反?做不到。那么,陛下担心什么?”
皇帝冷笑。
长陵冷冷道:“陛下若是不许,我便告辞。明日就启程去北疆。”
她说完,竟一刻不留,起身就走。
皇帝看着她的背影,眼中闪过厉色。
就在长陵走到殿门时,皇帝开口。
“何时动手?”
长陵看着殿外的天空。
“今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