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天下,要乱了!
这一刻,这个念头在所有人的脑海中闪动。
有人说道:“使君死了,谁听从杨国公的号令,多半会被视为从逆。”
有人捂着肚子,“老夫肚子疼!”
“哎哟!老夫不行,见血就晕!”
陆陆续续走了十余人。
剩下的官吏面面相觑。
有人问道:“王主事,你为何不去?”
主事王秦安指指自己的胸口,“老夫也想避祸,可这里过不去!”
“长安事后清算……”
王秦安说道:“做人,总得有豁出去的时候。老夫蝇营狗苟半生,本想就此混过去,可今日听了秦国公一番话,老夫却怕了。”
“您怕什么?”
“和被秋后算账比起来,老夫更怕到了地底下祖宗问老夫这些年是如何为的官。”王秦安大步走出州廨,喊道:“聚拢民夫,去城外修建营地。打开粮仓,在城外熬煮湖湖,立刻去做!”
快马往各地去了。
整个化州沸腾了起来。
龙苍县县令毛毅得知消息后,愣住了。
主簿高悦倒吸一口凉气,“名府,秦国公斩杀了使君,这是冲着长安叫板啊!”
“关键是,他称呼陛下为昏君!”毛毅捻着胡须,面色难看。
“这是乱命!”有官员说道:“咱们可置之不理。名府,紧闭城门吧!三千骑仓促而来,不可能攻破县城。”
毛毅看着高悦,突然问道:“到今日为止,龙苍多少灾民?”
高悦说道:“大约六千。”
这个数据名府是知晓的啊!
为何明知故问?
众人不解。
毛毅眯着眼,双拳紧握,“去,打开粮仓,令将士们把粮食送去各处,咱们,赈灾!”
那官员愕然,“名府,一旦如此,便是从逆啊!事后长安饶不了咱们!”
“使君在时,令各处不得出手赈灾,老夫知晓他想做什么,不外乎便是想压下消息,等自家升迁长安后,司马温青接任,继续压着……长安那边无人在乎百姓死活,偶有几个官员弹劾,宛如沧海落下一粟,激不起半点波澜。”
毛毅的眼皮跳了一下,“老夫这阵子一直在煎熬,每当想到灾民的惨状,这颗心啊!”他指着自己的胸口,“就宛若在油锅中煎熬。可老夫却又想到了违令的下场。廖氏势大,一旦出手,老夫的官帽,怕是丢定了。于是老夫便用这是上官指令来安慰自己……可今日!”
他起身,目光炯炯,“秦国公伸手管了此事,杀了使君,长安定然欣喜若狂,大造舆论,说他这是在谋反。可他依旧来了。为何?去!开仓放粮。”
“可事后……”有人迟疑。
“有何后果,老夫一力承担!”
高悦咬牙,“老夫也算一个!”
“哈哈哈哈!”毛毅大笑,“老高你往日胆小如鼠,今日为何也敢赴险?”
高悦反唇相讥,“使君擅长明哲保身,今日为何胆大如斯?”
毛毅默然片刻,说道:“只因,老夫还是个人!”
“老夫以往胆小如鼠,不是怕了什么,而是,被这个世道逼的。”高悦拍拍胸口,“可老夫这里的热血,依旧未冷!”
他走出值房,中气十足的喊道:“去打开粮仓,车队集结。城中将士全数出来,调集民夫在城外建造营地,接纳灾民。医者集结,所有官吏集结,但凡告假的,一律拿下!传话各地,我龙苍县,全力救灾!”
他喊话完毕,回身,冲着值房里的毛毅拱手,“名府,老夫这便去了!”
毛毅点头,“好!你去各处,此去大胆行事,该杀就杀,杀了人,报上老夫的名头,就说,是老夫的吩咐!”
“名府看不起老夫吗?”高悦朗声道:“那些豪强必然趁着这个机会吞并田地,老夫当杀几个来告戒他们,龙苍县,还有人!”
毛毅拱手,肃然道:“人,还在!”
……
海城外,营地已经建立了。
杨玄已经控制了海城,带着人出城视察。
“多谢国公!”
一群灾民跪下致谢。
“都起来!”
杨玄扶起一个老人,目光苍凉。
“窥一斑而见全豹,这个大唐,烂透了!”杨玄缓缓走在灾民中,“各处可有豪强兼并田地?”
“有,不少!”
“传我的令,尽数,杀了!”
“国公,尽数杀了,是不是太……”有人进言。
杨玄回身,“作为地方豪强,平日里享受着民脂民膏,到了这等时候,不思回报也罢了,还趁火打劫。这群畜生,不杀,留着敬神?去,尽数杀了,抄没家产,用于赈灾!”
“领命!”
杨玄缓缓而行,那些灾民纷纷跪下。
那一双双眼睛中,尽数都是令人震撼的情义。
这一刻,若是杨玄令他们去攻打长安,那么,没有人会犹豫!
韩纪轻声道:“当大军南下时,化州,一鼓而下!”
裴俭摇头。“不,是闻风响应!”
“非常时期,官吏渎职者,杀!”
“领命!”
“贪腐救灾钱粮,杀!”
“领命!”
“告假官吏,流放北疆!”
“领命!”
杨玄止步,“我想告知这个天下,尔俸尔禄,民膏民脂,下民易虐,上天难欺。上天不报,我来!”
韩纪心中一震,情不自禁躬身,“愿为主公效死!”
灾民们跪下。
远远望去,就像是一片片麦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