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路虽说是阿息保新晋收的智囊,可却比不过德济等人,宿营的帐篷远离了中央。他勐地从被褥上坐起来,脑袋晕沉了一下。
“哪来的声音?”
“有奸细!”
陈路披上衣裳冲了出去。
就见外面许多一脸茫然的将士在东张西望。
“人在何处?”
远方,声音依旧源源不断传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大……
“左翼突袭!”
“准备纵火,烧死这群舍古狗娘养啊的!”
“抓到阿息保了!”
“万胜!”
“万胜!”
大营外围开始骚动,那些舍古人慌乱叫喊,或是四处乱跑。
中军也被波及了,德济痛心小儿子的战死,一直没睡,第一个发现不对劲。
他走出帐篷,隐隐约约听到远方有一个宏大的声音在说些什么。
骚动从边缘蔓延过来,中军将士也纷纷跑出来。
阿息保被人簇拥着过来,“去查探!”
几个将领急匆匆的跑来。
“大王,大营外有数十北疆军,已经被咱们驱走了。”
“数十人就能发出这等响动?”阿息保冷冷的看着麾下将领,“无能!”
是啊!
这等宏大的声音,没个几百上千大嗓门整齐划一的呼喊,压根就不可能。
这更像是推卸责任的理由。
几个将领羞愧的低下头。
这时后营有人来禀告。
“大王,后营骚动!”
这时侍卫牵来了阿息保等人的马,阿息保上马,“去看看。”
赶到后营时,就见那些将士已经穿戴完毕,手握兵器列阵,正在等候出击的命令。
外面的声音很是清晰。
“……北辽兄弟们,别为凶残的舍古人卖命啦!”
“舍古人每到一处,就肆意杀戮。多少北辽百姓惨死在他们的手中?”
“想想那些死在舍古人手中的亲人朋友,你的良心就不会痛吗?”
“明日决战,但凡阵前倒戈的,官升三级,赏赐舍古人奴隶一人。”
“阵前斩杀舍古将领的,赏良田五百亩,三千钱!”
“斩断了中军大旗,你将会获得国公他老人家的亲切接见。”
“若是你能杀了阿息保,好兄弟,你将成为北疆功臣。阿息保的妻女都是你的了!”
“为钱生,为钱死,为钱奔忙一辈子。想发财吗?倒戈一击吧!”
后营营门打开,一股骑兵羞恼的冲了出去。
“小喇叭停止广播啦!咱们明天见!”
撤!
百余军士把土喇叭一收,策马就逃。
今夜,舍古大营无眠。
既然没人睡得着,干脆来议事。
大帐内,一个将领怒斥,“太阴毒了,杨狗果然是个卑鄙小人!”
这是舍古将领。
降将站在另一侧。
咱们去袭扰北疆军大营就不卑鄙?
降将们腹诽着。
同时,一个念头在脑海中回荡。
倒戈一击,不但既往不咎,还能立功受赏?
大辽没了。
这也是降将们心甘情愿为舍古人效命的原因之一。
可若是去北疆呢?
那位秦国公对自己的敌人格外凶残,但对自己人却分外亲切。
赫连荣是降将,可却成为了杨玄的心腹。
赫连燕那个北辽宗室女,更是成为了杨玄的左膀右臂。
那么,我们呢?
这个念头一闪而逝。
众人看向阿息保。
阿息保默然。
德济摆摆手,众人告退。
脚步声远去。
阿息保悠悠的道:“德济。”
“大王!”
刚经历了丧子之痛的德济坐下。
“这一战,说实话,我并无绝对把握。”
烛光照在阿息保的身上,身后的帐篷上多了个影子。
“大王,没有谁有把握。对面的杨玄也是如此。”
“这一战,将会决定北方的主人。”阿息保腰背笔直,“胜,我们将成为北地之王。败,我们将会沦为野人。不,是想做野人而不得。”
“大王安心!”德济说道:“我们有接近八万人马,对面最多七万。”
“方才你可看到了北辽降将们的模样?”阿息保冷冷的道:“有人起了别的心思。”
“先前大营外的一番话,还是对他们影响不小。”德济苦笑。
“林殊在侧翼游弋,我对他寄望颇高。”阿息保说道:“有人说杨玄此战表现的颇为低沉,可我知晓,他这是在蓄力。”
德济说道:“他有些保守。”
“不是保守。”阿息保说道:“你可曾发现,咱们从镇北城出兵时,军中士气高昂。将士们仿佛一拳能把苍穹击穿。可现在呢?”
“士气有些低迷。”
德济勐的一惊,“阿息保,老夫想到了一句话。”
“我也想到了。”
阿息保幽幽的道:“北辽有人收集了杨玄的话,分为诗词集与兵法。诗词我不屑一顾,但兵法当初曾看了看。其中一段话我不以为然,此刻,却追悔莫及。那段话……”
德济背诵道:“夫战,勇气也……”
……
“夫战,勇气也!”
凌晨,大帐内,杨玄负手踱步,从容吟诵着。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彼竭我盈,故克之。”
姜鹤儿在收拾被辱,闻言说道:“国公,舍古人很凶悍呢!”
“可有勐虎凶悍?”杨玄笑着问道。
“哪有!”姜鹤儿把被褥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