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一向从容的老帅锅,此刻也是握紧了麈尾,仿佛下一刻便会飞剑斩杀卫王。
三人进了关门,关门竟然就这么敞开着。「咦!」
韩纪讶然。
关键是,关门内外都没人。
也就是说此刻北疆军若是冲进去,夹谷关便易主了。......
李晗就站在关门出来的长街上。「建明!」
「子泰!」
二人许久未见,格外亲切。
卫王的驻地占地不大,不过难得的有个水池。「说是下面有口井,故而水常年不绝。」
李晗也住在这里。
水池边摆好了案几和席子,李玄坐下,有仆役开始生火,一头肥羊正在整治。
「腌制半个时辰。」李玄吩咐道。
「直接烤来更美味。」李晗说道。
「你懂还是我懂?」李玄一句话令李晗无语。「送了酒水来。」卫王吩咐道。
凉风习习,水池边的大树被吹的簌簌作响,令人心旷神怡。每人一坛子酒水。
杨略就站在边上,摇头拒绝了美酒。三人默然喝酒。
不知过了多久,卫王问道:「石逆麾下如何?」「虎狼之师。」
这话双关,一方面说石忠唐麾下的凶悍,一方面说叛军的残忍。
「此战之后,石逆只能遁入南疆,等待北疆军攻伐。可惜南周了。」李晗叹道:「石逆带着主力北上,他们竟然能大败。」
「南方养不出真龙。」卫王说到:「这话的根本是,南人的秉性,无法征伐天下。」
北人悍勇,所谓慷慨悲歌之士,说的便是北人。
石忠
唐退出了逐鹿天下的行列,那么,天下大势会如何?
北疆军如日中天,但南地有石忠唐在苟延残喘,蜀地有伪帝和长安的无数权贵和世家门阀。
关中,更是有许多居心叵测者。史公明,西疆,南周·······
天下依旧还在纷乱。
谁要想掌控天下,就得荡平这些势力。
「阿耶令本王为太子,打的主意是甩锅。」卫王很清醒,「他一路往蜀地遁逃,却一路传来留言,说本王乃是天下兵马大元帅,统领大军戍守关中。」
这特么的太不要脸了吧?
也就是说,关中失守和他李泌没关系,是监国太子,天下兵马大元帅的锅。
「记得当初宣布此事时,老二看着如释重负,那一刻,太子之位成了烫手的山芋。杨松成看向本王的眼神不对劲,仿佛是看着一个死人。」
卫王冷冷的道:「是啊!石逆破了夹谷关,阿耶遁逃,本王麾下就数百骑,不死何为?」
「他们去蜀地,就不担心回不来了?」李玄很是好奇。
蜀地虽说也称之为沃野千里,易守难攻,但蜀地有个致命的问题:偏于一隅。
就是个边角,你怎么攻伐天下?
「世家门阀别的没有,耐心不缺。」卫王喝了口酒水,「他们能隐忍,譬如说颍川杨氏多年前曾隐忍百余年,直至四任帝王之后,才觅到机会,支持新帝登基,重新成为天下显贵。」
「也就是说,若是石逆破了蜀地,他们会选择臣服?」
「对。」卫王点头,「异族无百年运,隐忍百年就是了。等天下风起云涌时,便是杨氏再度崛起的时机。」
李晗说道:「子泰,世家门阀能倚仗的不只是田地店铺,最要紧的是,人脉!」
「就说颍川杨氏,千年传承下来,就说姻亲数都数不清。杨氏每年开销巨大,那些钱财去了何处?都用于维系人脉。」
卫王一番话令杨略多看了他一眼,心想伪帝的这个小崽子倒也有些见识。
「只要这些人脉在,颍川杨氏便能再度崛起。」卫王眼中多了恨意,「本王的孩儿啊!」
他的长子便是被杨氏的人下毒,成了个憨傻的。「肉腌好了。」仆从来请示。
「开始吧!」李玄说的很严肃。
三个大男人看着肥羊被架在火堆之上,一脸正色。杨略觉得这头肥羊变成了一头鹿。
天下逐鹿!
「有人劝本王掌控关中,静观天下风云变幻。」卫王说道。「大王心动了吗?」李玄问道。
「你一直很谦逊!」李晗突然说道。
「但这次,我不准备谦逊。」李玄说道。这个天下,是他的!
杨略的眼中多了异彩。
这个孩子从小就是个好人,哪怕知晓那不是自己的亲生父母,依旧不舍对他们下狠手。
他一直担心着,担心李玄会优柔寡断,可此刻,他的担心都消散了。「阿耶一旦知晓本王掌控了关中,会马上掉头。」卫王嘴角微微翘起,带着一抹讥讽之意。
「进了长安城,他会鼓吹自己是王者归来,随后,大概是悄然把本王拿下,幽禁,等待时机处死。」
「他就不能留你一命?」李玄问道。
「留着本王,会让他想到自己的狼狈。」「你说,人活着只顾权力,有趣吗?」李玄走过去,蹲下,开始给肥羊刷酱料。
卫王蹲在他的对面,摇头,「很无趣,人,不该是欲望的奴隶。」老夫对你的杀机,消散了三成······杨略负手看着卫王。
「小时候家中偷偷做了好吃的,会瞒着我。可我不傻
,嗅着味儿就去了。随后被呵斥,或是令我去做事······等回来时,什么都没了。」
李玄翻动着肥羊,「后来我渐渐明白,这不是我的美食。于是我进山狩猎,自己烤了猎物吃。不管美味与否,我只知晓,这是我的东西。唯有自己的食物,吃着最为美味。」
他不想和大侄子翻脸,故而一再暗示。这不是李元这一支的江山。
「当初阿耶登基时,有一日去后宫阿娘那里,神采飞扬的说,今日朕羞辱了某某某,很是爽快。后来本王才知晓,被他羞辱的乃是孝敬皇帝一脉的重臣。那人当朝说当善待孝敬皇帝的儿孙,被阿耶当朝羞辱。」
卫王平静的说着皇室秘辛,「本王也曾打听过当年之事。丁长知晓的不少。他说,当初孝敬皇帝倒台和被处死都有许多可疑之处。特别是帝后中毒,更是疑点重重。所谓谁获利最大,谁的嫌疑越大。本王知晓,此事,与阿翁阿耶脱不开干系。」
火焰舔舐着肥羊的洞体,滋滋作响。一滴油脂滴落下去,啪的一声,炸了起来。
卫王看着火焰有些出神。
「阿翁和阿耶登基之后就迫不及待的清洗老臣,本王开始不知为何。后来看了史书才知晓。唯有篡位的贼子,才会这般干。「
李玄心中一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