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路易十四的决定,现在的人们已经很少有质疑声,但为法兰西担忧的人依然不在少数,哪怕随着火枪与火炮在战场上的大规模运用,身在后方的国王已经很少会被战火殃及,但这次路易十四的敌人是奥斯曼土耳其人,对大部分欧罗巴人来说,那就是一群会口吐火焰,耳冒黑烟的魔鬼——而且虽然奥斯曼土耳其的扩张势头已经随着苏莱曼一世的驱使而逐渐放缓,但它依然是个庞大的帝国,一只猛虎固然会令人畏惧,一只巨象更能令人退避三舍。
甚至有人提出,国王哪怕派出援军,也无需御驾亲征,只稍派几个得力的将领代为履职也就罢了。
“但哈布斯堡这里,一定是利奥波德一世亲自统领jūn_duì ,如果我不出现,那么联军的统帅非他莫属,我不认为他会亵渎天主,与魔鬼做交易,但他一定会偏向于奥地利人以及他的盟友。”路易这样对奥尔良公爵说道,而且这次他要带走王太子小路易,那么奥尔良公爵和他的儿子就必须留在凡尔赛或是巴黎——这和上次他打荷兰与佛兰德尔,带走的是奥尔良公爵留下小路易是出于同样的理由:“科隆纳公爵已经亲临战阵过,小路易即将成年……”路易顿了顿,“在利奥波德一世的长女与西班牙的国王卡洛斯二世成婚之前,他大概不会有力量和心思来组建联盟来与我对抗,所以这几年来最大的战役或许就在此次,而且与我对荷兰与佛兰德尔的战役不同,”他平静地说道:“这场战争会更残酷。”
“您对小路易的要求太过苛刻了。”奥尔良公爵悻悻然地说:“他才是正常的,王兄,你不正常。”
这样无礼的话,让别人听来,一定会大惊失色,即便国王立刻命令卫兵将说话的人驱逐出去,甚至关入巴士底也不是不可能,但奥尔良公爵这么说,路易完全了解他的意思:“不不不,”他说:“我并没有任何责备他的意思,相反的,我很高兴,”路易说:“你知道我曾经几乎拥有一份爱情,直到现在,我也不知道是应该遗憾还是应该庆幸,我在彻底地陷落前止步,我很愿意看到小路易能够得到我失去的那份礼物。”他思索了一下:“他与我不同,他有一个强大而又亲爱的父亲,还有一个忠诚而又慷慨的叔叔,他……有放纵与失败的权力。”
路易说完这句话,房间里就沉默了很长一段时间——路易是在五岁的时候失去父亲的,他虽然为路易十三回报了仇敌,无论是诅咒了他的巫师还是幕后黑手,甚至罗马教会……但路易十三在他心中的印象愈发淡漠不是不争的事实,他还算是幸运的,奥尔良公爵现在就连父亲的脸都快想不起来了。
“对不起,哥哥。”奥尔良公爵低声说,投石党暴乱时期,王太后与马扎然主教依然坚决地将他摒除在政务之外,所以那时候的情况如何恶劣,他要在几年后,重新整理当时的记忆,从蒙庞西埃女公,大孔代,蒂雷纳子爵甚至绍姆贝格元帅那里试探与询问,才能有所了解。
但要说与路易感同身受,这是不可能的——如果一定要例举一下的话,若是加斯东公爵或是孔代亲王取而代之,他们的结局不会比伦敦塔里的爱德华五世与约克公爵好到什么地方去(注释1)。
要说奥尔良公爵没有抱怨过马扎然主教与王太后的偏心,那绝对是假的,虽然成人后,他无论遇到了怎样的诱惑与动乱,都坚决地站在了王兄这边,但他方才无心的一句指摘,说明了那些黑暗的东西终究还是在他的心里留下了一点痕迹。
“没什么,”路易坦然地说:“而且,哪怕我确实有不对的地方,你就完美无缺了吗?”他拽拽弟弟那条打成蝴蝶结的浅蓝色领巾:“菲利普,我们都有缺憾,但没有让事情变化到最糟糕的地步,就已经很好了。”
奥尔良公爵想要笑一笑,但失败了,他也许还是那个被困在小裙子里的男孩,他的王兄则始终无法彻底地向另一个人交付真心,对国家来说这是好事,但对路易自身来说——他现在都要开始羡慕王太子小路易了,他有个好父亲,并且没有失去他,所以这孩子才能有这样可爱的苦恼。
“我现在要赞成您的想法了,”奥尔良公爵说道:“把他带到战场上去吧,只要见多了那些可怕的奥斯曼土耳其人,他的烦恼定然会不翼而飞。”
路易倒是毫不掩饰地笑出声:“那么说定了,菲利普,你要为我镇守凡尔赛,巴黎和法兰西。对了,”他摸了摸手杖:“如果可能,在这两三年,你最好能够和亨利埃塔再生几个孩子,我不想让我的小儿子太寂寞。”
“您还没有给他起名字吗?”奥尔良公爵问道。
“等我回来会给他一个名字的,”路易面无表情地说,他现在看起来又像是一个国王了:“在我离开法兰西的这段日子里,科隆纳公爵要和他的妻子回锡耶纳,他要在那里争夺和接受安茹遗民的忠诚——所以里世界的这里就只有米莱狄夫人了,她是个精明的密探头目,但要处理更大的事情,还是力有未逮,所以我将一部分事务转给了蒙特斯潘夫人,就看看她能够为她的儿子挣到多少东西吧。”
奥尔良公爵明智地没有就此追问下去:“您是否还有意让科隆纳公爵参与到锡耶纳事务中去?但据我所知,科西莫三世有两个儿。”
“很可惜,那两个孩子,一个虽然与科隆纳公爵年龄相仿,但没有任何可称道的地方,甚至没有他父亲的敏锐与慎重,至于那个小儿子,他生来体弱多病,有医生说他可能无法生育。”
“如果巫师们能够治好卡洛斯二世,”奥尔良公爵说:“那么他们就能让那孩子痊愈。”
“这件事情我也要和你说一声,”因为有关于里世界,密探的头目是直接对国王负责的米莱狄夫人和以拉略,所以这件事情奥尔良公爵还不知道:“那些黑巫师们……所谓的治疗很有可能是饮鸩止渴。”路易回想起以拉略带给他的密卷:“在巫师的魔法中,任何与生命力相关的交易都是不对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