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美娘就回了王家,过了两三天,听尤文扬说一方面国子监祭酒出面疏通,而金吾卫其实也证据不足,于是温澄海被放出来了,性命无虞,只是受了些皮肉之苦。美娘不敢表露关怀,只得借尤文扬的手送了些吃穿东西过去,连伤势如何也没敢多问。
很多人很多事她只能放在心底,向来如此。
再后来谢安平就没再找过她,不过锦绣庄的裁缝上门量体时带了话来,道小侯爷离京办事儿,等他回来再行相约。美娘起先还以为这厮已经玩腻了把她抛诸脑后,还在暗自欣喜,听了这话以后又恨又气,又开始过上了提心吊胆的日子。
果然,他回来的头一件事就是折腾她……
凉水浸冷了身体,连着鲜活躯体里的那颗心也冷冰冰的。美娘一个激灵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发觉凉风打屏风后面灌进来,吹得她身上都起了层细鸡皮疙瘩。
美娘不想让人发现身上的异样,于是匆匆从浴桶里起来,拿巾子擦拭干身体,披了件儿衣裳去关窗户。
“这樱桃粗心大意的……。”
绕过四彩牡丹绣屏,只见后边两扇长方形的雕花窗户中间虚开一道缝儿,插闩不知哪儿去了。美娘自言自语数落了樱桃一句,遂伸手去拉拢窗户。
身后突然咚的一声。
美娘回头一看,瞥见一道黑影从屏风边掠过去。
“啊——”
美娘吓得惊叫起来,黑影迅速绕过屏风,打开房门一溜烟儿逃了。美娘捂着胸口惊魂未定,大喊道:“来人!来人——”
黄莺听到动静最先赶来,只见房门大开,浴桶边踩脚矮凳被踢翻在地,留下一滩水渍一直延伸到屋外。而美娘衣衫不整地躲在屏风后面,听到脚步声探出脑袋来观望,小脸儿惨白看样子是被吓坏了。
“是黄莺吗?”
黄莺道:“姑娘您怎么了?”
握着黄莺的手美娘才踏实了一些,她道:“有贼跑我房里来了,还偷看我洗澡,你快去让小厮们把门守住,再通知老爷太太,一定要把那贼给我逮出来!”
其实她也没看清黑影的模样,只依稀记得从身形辨认应该是个男人,穿着深色的衣裳,衣料好像是缎子的,似乎还不差。她这房里又没金银财宝,一个打扮得体的男人大晚上跑这儿来,打的什么主意再明显不过了。
黄莺答道:“诶,我这就去。姑娘,我喊樱桃过来伺候你更衣。”
“你快去吧,我自己收拾。”
美娘一直紧紧捂着衣领,等黄莺走了她赶紧翻出衣裳来换上,把全身的爱痕遮得严严实实。
遭贼的事儿很快传遍了阖府上下,家丁们把门堵死,在府里逐地儿搜查,沿着那贼留下的水渍脚印寻到了花园里,然后把花丛翻了个底朝天,却没捉到人。
王金桂也出来了,站在园子里叉腰吼:“再搜!定要给老娘把那小毛贼揪出来,敢偷到咱家头上,他皮痒欠抽!”
“美娘,你怎么样?”尤思仁关心美娘,见她气色不太好,便问:“那贼伤到你不曾?”
美娘摇头:“不曾伤我,他见我发现便逃了,但我吓坏了。”
王金桂凑过来问:“看清楚长什么样没?要不就报官,让官差来捉。”
尤思仁不允:“报什么官。一来府里丢了些什么财物还不清楚,贸然惊动官府说不过去,二来此事闹大了有损美娘名节,就这样罢,以后在美娘这里多派两个守夜的婆子。”
王金桂翻了个白眼,不满道:“就算丢了银子也不是你的银子,你又不心疼,当然用不着报官。行了,我叫他们再找找,实在找不到也只得作罢。”
美娘抿唇回忆瞥见的那一眼,觉得蹊跷:“说来这个贼似乎有些眼熟……好像在哪里见过。”
王金桂大惊:“难不成府里出了内贼?!不行不行,这下非得报官了!”
尤思仁赶紧拉住她:“好了好了,别说风就是雨的,等底下人回话了再说。”
家丁们又把花园搜了一遍,之后回来说还是没找着人。
尤思仁纳闷:“奇了怪了,按理说跑不出去才对……你们所有地方都搜过了?”
家丁道:“都搜过了,只有二少爷的院子没进去,因为那边说二少爷已经睡下了,小的们不敢去打扰。”
王文渊会这么早睡觉?他不去外头寻乐子?
美娘越想越觉得蹊跷,扯着尤思仁耳语:“爹,是不是二哥带了什么人回来?您也知道他一天在外结交的都是些狐朋狗友,我怕……。”
王文渊不学无术吊儿郎当尤思仁能忍,但结交损友引狼入室,竟然祸害到自家妹子身上来了就决不能姑息。尤思仁怒不可遏:“府里出那么大事亏他还睡得着!去把那混账家伙绑来,我要亲自问他!”
不消半刻钟,睡眼朦胧的王文渊被带到尤思仁跟前,只见他穿着中衣像才从被窝里爬起来,打着哈欠问:“爹什么事啊……大晚上吵人睡觉,真烦。”
尤思仁一见他这样子就火大,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还睡!府里遭贼了你知道不?你妹妹差点被贼人害了!”
“啊?遭贼了!”王文渊吃惊,瞌睡都被吓跑了,“妹妹没事儿吧?那贼捉住了吗?”
尤思仁气不打一处来:“捉住了我们还能在这儿,早去官府了。我问你,你有没有带什么朋友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