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公,我们不会抓错人了吧?就这能当萧家的家主,我当皇帝都没问题。”
鹰钩鼻老人摇了摇头,他今天一直在战场外旁观,沿途跟随不可能抓错人。他看向萧庭,沉声道:
“别打马虎眼套近乎,写封信,让许不令三天后,独自去神仙岭救你,别白费功夫留暗号,老夫纵横江湖一辈子,你瞒不过去。”
萧庭听见这个,有点为难:
“你这不闹吗?许不令手底下几十万大军,正忙着打天下,哪有时间单独过来救我?今天庐州城外你们不会没看到吧?嫌我碍事儿,二话不说对着我就是一箭,巴不得我早点死,你要引蛇出洞,也挑个好点的饵,绑我作甚?”
上官惊鸿今天也看到了那场面,箭是真射,城墙上不拦萧庭稳死,根本就没把萧庭放在眼里。他开口道:
“外公,许不令确实冷血,用这厮让他单刀赴会,怕是不太可能。”
萧庭咬了口烤鱼,含含糊糊点头:
“是啊,还是这兄弟懂行,抓我有什么用啊?吴王抓我威胁许不令,现在啥下场你们也看到了。要我说啊,你们一看就不太会威胁人,自古以来,要说服位高权重的人,最简单的法子是从女人下手……”
鹰钩鼻老人眉头一皱:
“许不令家眷在军营正中,若是有机会绑许不令的女人,还需要你教老夫?”
萧庭摇了摇头,目光在两个绑匪身上来回扫视,一副看榆木脑袋的模样:
“看看,江湖人果然都是直肠子,女人绑不走,你不会绑女人的家里人啊?到时候女人一着急吹枕头风,许不令不就坐不住了?”
“你不就是许不令夫人的侄子?”
“唉,这你就不懂了吧。”
萧庭摇了摇头:“自古以来,门阀世家联姻,哪有真心喜欢的,只是为了拉关系罢了。萧家传承千年,肃王才立业不过甲子,我姑姑嫁给他,那是正儿八经下嫁。许不令那么傲的人物,娶个姑奶奶回去,心里能好受?自从成亲后,和我姑姑那是三天一小架、五天一大架的吵,若非如此,今天也不会抬手就把我灭了,当时我姑姑可在城外看着,脸都吓白了,许不令照样不管不顾。”
上官惊鸿微微点头,他爷爷是南越国公,也算顶流的大家族,对这个说法,倒是颇为信服:
“外公,这话不无道理。”
萧庭连忙点头:“对嘛。你们要抓人威胁许不令,得抓对人。刚好我和许不令认识,他有一房小妾,贫苦出生,在长安城偶然遇上,才嫁入豪门,长得天姿国色,许不令对她宠的很。那小妾的爹爹,在京城当小官,幼年是被外公带大的,最心疼的就是她外公,你们要是把她外公抓了,那小妾铁定又哭又闹,许不令自然而然就出来了。”
鹰钩鼻老人和上官惊鸿,肯定不了解许不令后宅的情况,当下询问道:
“那小妾的外公,在什么地方?”
“不远不远,离着也就几百里。”
萧庭兴致勃勃,用下巴指向西南方:
“岳麓山知道不?山下有个小村子,你们过去随便找个人,问下‘苏幕苏大爷’住在哪儿,再给几两银子,肯定就有人把你们领上门,后面的事儿不用我说了吧?唰唰唰一顿绑,人就到手了。”
“岳麓山……苏大爷……”
鹰钩鼻老人皱了皱眉,仔细思索,似乎是联想到了什么江湖传说,脸色骤然一变,抬手就在萧庭脑门上削了下:
“你怎么不让老夫去武当山捉青虚道长?当老夫傻不成?”
萧庭哎呦一声,有点恼火:“说话就说话,打人作甚?一个老村夫,和武当山有啥关系,对了,青虚道长是哪家道观的?很厉害吗?”
鹰钩鼻老人站起身来,从袖子里取出纸笔,丢在了萧庭面前:
“老实照我说的写,不然老夫可以代笔,加上你的手指送过去。许不令不在乎你生死,老夫更不会在乎,总得试一试。”
萧庭满脸憋屈,看了看地上的纸张,只能点头:
“行,我写着试试,把我手解开。话说要我写字,还把我绑着喂饭图个啥?”
“写,许不令,我被歹人掳走,三天后……”
萧庭拿起毛笔正准备下笔,听见这话动作一顿:
“慢着。”
鹰勾鼻老人蹙眉询问:
“怎么了?”
萧庭面色严肃:“‘掳’字怎么写?”
“……”
“外公,我们估计真绑错了,这他娘横跨三朝、天下门阀之首的萧家家主,字写这么丑……”
“是不是在留暗号?”
“不是,这我看得出来,丑的行云流水,正常人没法以假乱真到这个地步,是真丑……”
“兄弟,你说话留点口德,这叫草书……”
“你和狗尾巴草学的?”
“嘿,你这人……”
……
不知为何,深山老林间的村落内,两名悍匪和一个肉票,气氛竟然无比的欢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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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庐州城内,战火的痕迹还未抹去,城门打开,百姓稍微恢复了些,四处都是出殡的队伍,也有大批百姓在衙门前领取着救济粮。
帅府之内,众将领在议事厅商谈着下一步计划。
偏厅之中,萧绮、萧湘儿、宁清夜、陈思凝四个姑娘,在门口围了一圈儿,许不令认真看着手上的一张信纸,艰难阅读:
“许不令……我被多人……”
宝宝:“是‘歹人’。”
“歹人……后面这是个啥字?”
萧绮:“掳走。”
……
许不令看着鬼画符似得信纸,只觉头皮发麻,有些不确定的道:
“这是萧庭的字迹?”
萧湘儿看着萧庭长大,虽然萧庭半年不摸一次笔,但对萧庭的字迹还是十分了解。她皱着眉儿,认真道:
“绝对是,不过庭儿的字,被我逼着练好了些,这更像是七八岁时写的。”
萧绮则暗暗松了口气:“是庭儿的笔记就好,看笔锋力度,应该没受伤,还写的挺悠闲,没出大事儿。”
宁清夜直接认不全上面的字,想了想,插话道:
“现在怎么办?”
陈思凝对办案很有研究,拿起纸张在背后看了看,认真道:
“纸张放在地上写的,地面凹凸不平有泥土,多半是村落之间的土房子。”
这话说了等于没说。
许不令有点头疼,看向陈思凝:
“信纸实在哪儿找到的?”
陈思凝指了指头顶:“刚刚巡视的时候,忽然就从天上掉了下来,刚好落在面前。我跃上房顶四处搜寻,除了几只鸟没找到任何踪迹,应该是用鸟雀送进来的。”
许不令眉头皱了皱,看向信纸:“神仙岭在江畔,周围地势平摊,山岭上可观方圆十里动向,带着人去,肯定就跑了。”
萧绮摇了摇头:“庭儿故意用不一样的笔迹,肯定是在提醒你有陷阱,对方直接冲你来的,最好别自投罗网。”
许不令叹了口气:“不去连人都找不到,人家撕票怎么办,先去看看情况……”
几人正商讨之间,帅府外忽然跑来一个护卫,在门前躬身一礼:
“小王爷,外面有个女人来找你,长得一般,卑职本想撵走,可那女人硬说认识你,有急事相告,求卑职通报一声。”
“女人?”
偏厅之中,四个姑娘眨了眨眼睛,看向许不令。
许不令眼神茫然,回想了下,确定没在庐州拈花惹草后,才正了下衣冠,往外走去:
“我出去看看。”
外面兵甲扎堆,女人跑出去对许不令的影响不太好,萧绮也没跟着,只有穿着铠甲的陈思凝紧随其后。
许不令快步来到帅府门前,尚未走出大门,便瞧见外面围了一圈兵甲,一个中年妇人跪在台阶下面,荆钗布裙,怀里抱着个小女娃,脸色因长时间奔波汗如雨下,胳膊上还有血迹渗出,显然受过伤。
因为长相普普通通,许不令一眼瞧去,还真没认出来是谁。
陈思凝则皱着眉头,眼神稍显古怪,小声嘟囔了一句:
“将军,你还真不挑食,连闺女都这么大了……”
“什么乱七八糟的……”
许不令摇了摇头,快步走到了门外。
跪在门外的中年妇人,瞧见许不令后,连忙抱着女儿站起身来,焦急道:
“小王爷,我是孟花,以前在岳阳城内冒犯过小王爷,我有急事要告知你……”
孟花……
许不令回想了下,才猛然想起面前这妇人,是曾经把他惊出一身冷汗的鬼娘娘,本来走近的脚步微微顿了下,在台阶上站立,蹙眉道:
“你怎么落魄成这样?”
鬼娘娘几乎面无人色,眼中夹杂了不知多少愤怒,咬牙道:
“时间紧迫,我长话短说。前些时日在大桥镇,我铺子里来了两个江湖人,私下里聊天,说道了小王爷的名字,我当时偷听,可能惊动了他们,不过片刻后便引祸上身。那人当是南越七星中的通天蛟南玉……”
“南玉?”
陈思凝听到这么名字,脸色微微一变:
“他不是死了吗?”
许不令也稍显疑惑,随着司空稚、上官擒鹤等人身死,南越七星基本上全销声匿迹了。南玉上次露面还是在十多年前,在南越名声颇大,听说会‘御龙之术’,圈养了一条蛟龙,杀力之大一度排到了南越七星首位,只是没几个人亲眼见过,最后不知怎么就销声匿迹了,有的说是老死了,也有的说去了南洋,反正南越和大玥两朝就此再未有过记载。
鬼娘娘也是十多年前混江湖的,四处暗杀官吏名头不小,自然知晓南玉的大概情况。她咬牙道:
“当时偷袭我的,是水底下钻出来一个东西,形似蛇,但大的吓人,只见头不见尾,当场就咬死了我相公,我措不及防之下,只能抱着丫头跳进水里,以水中布置的机关铁线,刮掉了几片麟甲,才得以逃出生天。”
鬼娘娘说着,从怀里取出一块鳞甲,丢给许不令。
许不令接过来看了一眼,甲片足有婴儿拳头大小,颜色墨黑极为坚硬,明显能看到鬼娘娘所用铁线削出来的痕迹,却未能隔断,硬度恐怕都能赶上军卒铠甲了。他看向陈思凝:
“这什么蛇?”
“不知道,这也太大了些。”
陈思凝接过鳞片看了看,袖子里的两条小蛇也钻了出来,阿白还用粉色舌头舔了舔,从反映来看显然有点畏惧。
鬼娘娘眼中满是愤怒:“那畜生极为厉害,我上岸后,追踪到了南玉的行迹,本想报仇,但不知底细不敢靠近,一直从大桥镇追到了庐州附近。昨天这边打仗,他们就在这里,在城破时劫走了一个人……”
许不令听到这里,眼前猛的一亮,走近几分:
“你确定?”
鬼娘娘连忙点头:“我就是因为这个来找你的,我在山上埋伏等待,隐约听到了那肉票叫你名字,说什么‘许不令,你个王八蛋……’”
??
许不令微微眯眼,想了想,还是没计较这个,转身准备点齐护卫前去救人。
只是鬼娘娘有些焦急,又开口道:
“南玉是老江湖,极为狡诈,半天换一个藏身之处,昨天半夜他们离开,在南边的乌鱼岭停下,我迅速赶快,跑了两个时辰才赶到,回去晚了肯定再也找不到了,去的人太多也会打草惊蛇。”
许不令眉头一皱,知道时间不等人,当即吹了声口哨,把追风马叫了过来,开口道:
“陈姑娘,你带着她,我们现在就过去。”
“好。”
陈思凝本就对南越这些匪患深恶痛绝,听闻是南越的贼子捣乱,肯定得去看个究竟,当下翻身上了满枝的追风马,让鬼娘娘上来。
鬼娘娘看了看怀里的女儿,犹豫了下,还是把女儿递给王府的护卫,嘱咐两句后,便飞身跃道了陈思凝的背后。
鬼娘娘以身形鬼魅难寻出名,轻功好得夸张。陈思凝只觉背后一阵阴风飘过,还没什么感觉,背后就多了个人,还被吓了一跳,想了想也没说什么,骑着马跟许不令一起往南方飞驰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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