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不令知道两个小媳妇的心思,看破不说破,也乐在其中。
他带着玉合和玖玖,在钟鼓楼逛了一圈儿后,便转身来到了国子监的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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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曲苑内,王公贵子依旧在里面读书,松柏青在里面执教,隐隐还能听到萧庭的呼噜声。
宁玉合走过门口时,抬眼瞄了下,瞧见书舍里呼呼大睡的萧庭,疑惑道:
“令儿,萧大公子都当家主了,怎么还在这里读书?”
许不令这些日子有点忙,还真没注意,此时也茫然摊了摊手。
钟离玖玖倒是晓得,有些好笑的道:
“我听湘儿姐说起过,前几天,萧庭去逛诗会,被人夸赞‘有勇有谋’,有点飘了。说什么‘这叫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以后啊,我爹说不准还得写一首《我的宰相儿子》……’,你说这不欠收拾吗?第二天就被绮绮姐吊起来打了一顿,扔进了国子监重修《礼记》……”
?!
我的宰相儿子……
许不令憋了半天,微微点头:
“嗯……大智若愚,这……这叫藏拙。”
宁玉合温润脸颊满是古怪,想了想道:
“藏拙藏成这样,水平可比令儿你高多了。”
许不令对这个还真没话说,他要是有萧庭一半的功力,当年也犯不着往湘儿寝宫里钻,三年之期一到,拍拍屁股就回去当王爷了。
三人谈笑之间,来到国子监的后方。
以前的国子监,男女学生是一起读书的,学堂圣地,有教无类,并没有那么多腐儒的刻板计较。
不过松玉芙回来教书,已经嫁给许不令身份特殊,再教那些王公贵子不太好,而且本身的学问,只能代课,也教不了国子监真正的太学生。
为了满足松玉芙当夫子的愿望,许不令特地在国子监后方新开了一间学舍,教导刚刚开始读书识字的学童,也算是变向的‘幼儿园’,连名字就叫‘幼稚苑’。
此时鸟语花香的小学舍内,二十多个四五岁的小孩,规规矩矩的坐在长案后面,手捧书籍,稚声稚气念叨着:
“苍颉作书,以教后嗣。幼子承诏,谨慎敬戒……”
竹帘从书舍四周垂下,书案之间,身着夫子衣着的松玉芙,手里拿着戒尺来回走动,念一句停顿一下,让学生跟着读。
可能是松玉芙教小孩比较严厉的缘故,学舍中氛围非常好,都在认真读书,和不远处的文曲苑可谓天壤之别。
许不令站在远处观望,也没进去打扰,直至远处的钟声响起,小孩们如蒙大赦的站起身,跑向外面等待的家丁护卫,松玉芙才收起了书卷,快步走了出来。
“相公,你怎么来这么早?玉合姐,玖玖姐。”
松玉芙来到近前,微微欠身行了一礼,然后走在了许不令跟前。
许不令转身走向回家的道路,含笑道:
“在家里也没事,过来看看。”
松玉芙抿嘴笑了下,回头看向远去的小孩们,直至走远了,才轻声抱怨道:
“小婉姐那侄女太调皮了,今天午休的时候,揪着少府李思孙子的耳朵,把人家都给揪哭了。我去问她为什么打人,她还理直气壮的说‘我看见他摔倒了,哭哭啼啼,就去安慰他,结果他不停的哭,我没忍住,就打他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松玉芙碎碎念念,与其说是在抱怨,倒不如说是和家里人分享这些趣事儿。
以前在楼船上,松玉芙基本上没自己擅长的方面,和大姐姐们年龄有差距,又不会武艺,没法和妹妹们聊到一起,待了两年都快蔫了。
如今重新回到国子监,如愿以偿成了夫子,可以在自己擅长的方面一展所学,松玉芙连气色都好了许多,每次晚上回来,都能叽叽喳喳说半天,比满枝和思凝都健谈。
许不令瞧见玉芙这模样,自然是满怀欣慰,如同所有丈夫一样,走在跟前认真聆听,时而点头符合。
宁玉合和钟离玖玖走在后面,又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你瞪我一眼,我瞪你一眼,发觉许不令转头,又做出和和睦睦的模样,柔柔笑一下。
一家四口,就这么气氛愉快的回到了魁寿街的许家大门前。
大门外,老萧依旧在拿着紫砂壶,讲当年的光辉岁月。
听众,则由满枝和小桃花,换成了在门口等人的小夜莺。
夜莺肩膀上站着大爷似得小麻雀,快步来到跟前:
“公子,你怎么才回来?花园都准备好了,待会天黑就不好画了。”
几年过去,夜莺年近二十,早已经长成了大姑娘。跟着许不令北上伐齐,和许不令日夜相伴,就凭夜莺比巧娥还虎的性子,也早把许不令吃干抹净了。
不过和小桃花那种女大十八变不同,夜莺依旧肤白如玉、身材修长纤瘦,除开个子高了些、大辫子又长了些,其他地方变化不大,这点从依依正月大冷天,却蹲在夜莺肩膀上,就能看出一二。
许不令在夜莺脑袋上摸了摸:“走进去吧。”
几人抬步走上台阶,许不令进门前偏头看了眼:
“老萧,你咋不进去?”
老萧带着个家丁小帽,嘬着茶水连眼皮都没抬,摆摆手道:
“小王爷都成家立业了,我还跟屁股后面作甚,好不容易清净下来,不想凑热闹了。”
许不令点了点头,犹豫了下,从怀里掏出了本书,丢给老萧:
“刚随手买的。”
说完就进了府门。
老萧抬手接过书本,拿起来瞄了眼,眉头微微一皱,神色当即严肃了几分:
“好家伙,《春宫玉树图(下)》,小王爷从哪儿翻出来的?老萧我看了一辈子,还不晓得有下半部,这怕是能看到入土……”
这话,自是没有回应。
许不令带着几个姑娘走向后宅,转眼瞧见小麻雀有点没精打采,奇怪道:
“依依怎么蔫了?”
夜莺抬手摸了摸小麻雀:“还不是左边闹得,带了只鹰回来,比依依大、比依依猛,还比依依漂亮,我想摸都不让摸一下……”
“叽叽喳喳——”
小麻雀顿时不乐意了,飞起来就落在了玖玖衣襟上,一副‘恩断义绝’的模样。
许不令轻笑了声,也没再惹小麻雀,快步来到了花园里。
花园之中,已经摆好了座椅,莺莺燕燕的姑娘们,追着小娃娃到处跑,小娃娃则抓着大白鹅的脖子转圈,谁叫都不撒手。
小桃花坐在石亭边的轮椅上,看着姑娘们打闹,眼中也有笑意,只是发现许不令走过来后,连忙把脸偏向别处,结果不小心把身体的伤处拉扯到了,轻轻‘呜’了一声。
许不令走到了跟前,推着轮椅走向花园的空地,柔声询问:
“小桃花,身体怎么样了?”
“挺好的,等我伤势痊愈,就回漠北。”
“你娘都接到长安城了,在状元街开了家皮草铺子,婚书都给你签了,你往漠北跑有什么用?”
“……,哼,你胜之不武。”
“那伤好了再打一场,这次我出七分力气。”
“不需要你让着我。”
“那你不还得躺下?”
“躺下就躺下……”
阔别两年,小桃花确实长大了很多,身材高挑四肢匀称,不冷不热的态度,让声音也有点御姐味儿。只是这浑身绷带的模样,看起来着实滑稽。
许不令面带笑容,把小桃花推到了花园的空地上,然后坐在椅子中间。
陆红鸾见状走了过来,抱起来拿着拨浪鼓的小娃娃,坐在了许不令身侧。
萧绮、萧湘儿、钟离玖玖、宁玉合、崔小婉,陆续在椅子上就坐。
松玉芙、宁清夜、钟离楚楚、祝满枝、陈思凝、夜莺,几个小姑娘站在了椅子的背后。
月奴和巧娥,则站在了两边,认认真真的整理好衣裙。
空地对面,给后宫妃子作画的宫廷女官,早已经摆好了画案,手指画笔,正在酝酿情绪准备下笔。
许不令左右看了看,疑惑道:
“豆豆呢?”
松玉芙一愣,才想起丫鬟没了,她转眼瞧去,却见已经十六七岁的豆豆,还和小时候似得,脸儿红红藏在花坛后面偷瞄。
巧娥有些恨铁不成钢:
“豆豆,快过来,傻站着作甚?”
“哦……”
豆豆腼腆笑了下,连忙站在了巧娥的身边。
众人嬉笑出声,又连忙收起笑容,做出认真的模样,免得被画的不好看了。
只是画师刚酝酿好情绪,还没落笔,坐在最前方轮椅上的小桃花,忽然察觉不对劲了,开口道:
“姐姐们,这画是不是要传到后世去?”
萧湘儿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专门给后人瞻仰祖宗的。”
小桃花眨了眨眼睛,微微低头看向自己:
“我这模样?怎么瞻仰?”
许不令一瞧,小桃花脸都被满枝绑住了,只有一双眼睛在外面,确实不对,便走到跟前,把缠绕脸颊的纱布解开,露出惊心动魄的艳丽容颜。
小桃花抿了抿嘴,虽然不太乐意被画进去,但她也跑不了,想想还是笑了下,露出两个小酒窝。
“好了。”
许不令满意的打量几眼,重新坐回了椅子,和媳妇们一起面带微笑,等着合影留恋。
画师点了点头,拿起毛笔,正欲下笔,姑娘们的后方,忽然又传出一声:
“等等!”
姑娘们一愣,回头看去,却见祝满枝脸色涨红,站在楚楚、清夜、思凝之间。
祝满枝个子确实小了点,连玉芙都要高出一丢丢,这么画,估计只能画个脑袋瓜。
“哈哈哈……”
花园里再也憋不住,欢笑声不断。
“笑什么笑,我这叫娇小玲珑、珠圆玉润……”
祝满枝嘟着小嘴,有点委屈了,默默的走到了前面,手抚膝盖半蹲着,为了看起来有气势,还让白鹰站在了胳膊上。
只是这么个站姿,显然有点不搭调。
许不令想了下,起身找了个凳子,放在了自己椅子的背后,然后坐在椅子上面,以袍子下摆做遮挡。
祝满枝起初有点不愿意,但为了队形着想,还是勉为其难的跑到了小凳上站着,和楚楚一般高,摆出个甜甜的笑容。
“哈哈哈……”
姑娘们娇笑声不断。
祝满枝笑着笑着就要哭了。
许不令怕真把满枝惹哭,连忙抬手压了压,做出家主模样,认真道:
“好了,开始画了,以后可能印在史书上,画丑了可没有重来的机会。”
姑娘们听见这话,笑容一收,认真摆好造型。
宫廷画师等候多时,此时拿着画笔,开始在宣纸上认真勾勒。
正月元宵,微风徐徐。
花园中满是莺莺燕燕,画面却近乎定格。
所以姑娘都精心打扮过,神色端庄举止有礼,连满枝都学者陆红鸾的模样,都双手叠在腰间,摆出贵夫人的姿势。
钟离玖玖还没忘记把依依放在肩膀上,让依依叼着小甲虫;陈思凝则捧着两条摇摇晃晃的小蛇。
但画画,明显比照相时间漫长许多。
许不令咧着嘴保持明朗微笑,认真等待了许久,渐渐嘴有点酸,背后也传来窃窃私语:
“画完没?”
“别说话,待会嘴画歪了……”
“腿好酸。”
“谁让你垫着脚尖,非要比楚楚高半头……”
“嗤……哈哈哈……”
银铃般的笑声,再次从花园里响起,还伴随着拨浪鼓摇出来的叮叮当当。
笔锋划过宣纸,惟妙惟肖的画卷逐步呈现,似乎要将花园的场景和笑声,都留在了宣纸上,让这温馨美满的一刻,永远流传下去……
(全剧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