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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松和薛树又进山了,叶芽坐在炕头,继续缝昨天搁下的衫子。


“有人在家吗?”门外忽的传来细细弱弱的女声,若不是家里没人,安安静静的,恐怕她都听不见。


这声音有点耳熟,但不是二婶也不是春杏,家里还是第一次来外人,叶芽赶紧放下衣服,匆匆迎了出去。待她打开灶房门,看清篱笆门外亭亭玉立的窈窕身影时,不由一愣,她怎么来了?


听到门响,夏花心中一跳,哪怕知道薛松这个时间一定不在家里,她还是紧张,见叶芽微愣后朝自已走来,她扯出一个有点勉强的微笑,眼角余光偷偷打量两侧,生怕被别人看到。她是趁爹娘出门悄悄溜过来的,若是经由旁人口舌传到他们耳里,恐怕以后再也不肯让她出门了,直到下个月出嫁。想到越来越近的出嫁日子,她的心里就苦苦的,为她和他无法相濡以沫的缘分。


叶芽拉开篱笆门,看着面前明显局促不安的夏花,疑惑地问:“有什么事吗?”


夏花微低着头,纤细的双手紧紧攥着梨白的绢帕,“嗯,是有点事想麻烦你,可以,可以让我进去说吗?”


叶芽沉默了,她虽不知道夏花与薛松之间的故事,可那日薛柏说的很明确,夏花要嫁人了,于情于理,她都不该来薛家,要是被人撞见了,不定会传什么闲话呢,对谁都不好。


她不说话,意思再明显不过,夏花没料到叶芽会这样待她,可对方现在是薛家名正言顺的女主人,她又抱了不该有的心思,的确不能强求她友善客气。


“叶……叶妹妹,我,我也没什么事,只是,能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大郎吗?”心酸和委屈让她泪盈于睫,她不想让她看见自已哭的样子,低着头,把这几日背着爹娘偷偷绣好的荷包递了过去。


荷包很好看,光滑的锦缎,上绣一丛碧绿修竹,一只彩蝶盘旋在竹林外,仿佛在凝望着快要消失在竹林深处的那一抹羽翅,精巧的绣工使得依依惜别之情跃然眼前。


叶芽要是看不懂这只荷包表达的意思,她就白在孙府绣房待了两年了。她很惋惜,夏花这样手巧美丽的姑娘,要是能够嫁给大哥,大哥一定会很幸福的。可现实就是那么无情,她爹娘嫌贫爱富,替她另寻了家大业大的好去处,那么,她就该彻底死了心,而不是这样作无意义的藕断丝连。


“夏花姐,你还是回去吧,有些事情自已心里记住就行了,说出来或留下把柄,对你不好。”叶芽不知道薛松对夏花到底还有没有什么想法,可她知道,他那样的男子,一定不会做出私相授受这种失礼的事。


对她不好?夏花苦笑了下,泪水夺眶而出,她都要嫁给一个将近不惑的老头子了,这辈子都完了,她还怕有什么不好的?如今唯一的愿望,就是能把她的心意留在他身边,若他想自已了,也能睹物思人。


可薛树娶回来的这个女人,竟然不愿帮她?她知道什么,她知道她与薛松的情意吗?


她十二岁那年,薛树偷摘了她家的三个苹果,被爹爹捉住了,拉到家里一阵好骂。薛松知道后匆匆赶来,他身姿挺直地立在院子中向爹爹道歉,不管爹爹骂的多难听,他都默默听着,神色平静,没有因为薛树闯祸害他善后的气愤,也没有因为此事在村人面前丢脸的羞愧,等到爹爹骂完了,他平静地向他道谢,然后拉起蹲在地上哭的薛树,弯腰替他擦干眼泪,眼里没有半点责备,只有温情和心疼。


他恐怕永远都不知道,当时她就躲在屋子里,将他的每个动作每个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那时候她不懂什么叫责任什么叫担当,她只知道,那样的他让她心动了,让她从十二岁到十八岁,恋了他六年,每一天都盼着能见他一面,哪怕是遥遥的一瞥,都能让她开心一整天。


现在她要嫁人了,她想送他一份惜别的礼物都不行吗?


她再也忍不住,蹲在地上呜呜哭了起来。


叶芽手足无措,她,她一个快要出嫁的姑娘,在这里哭算什么?


“你别哭了,先进来洗洗脸吧。”她没有办法,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只好先把人请到屋里了,等她平静下来,再让她从后院离开吧。


夏花用帕子擦了擦脸,跟在叶芽身后进去了。


她看着这个被收拾的干干净净的小院子,看着里面虽然简陋却井井有条的灶房,看着炕头还未缝完的男人外衫,看着叶芽打水进来让她洗脸,心里的酸涩就更止不住了。她多想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啊,她多想也成为薛家的媳妇啊,穷算什么,能跟自已喜欢的人过日子,再苦再累心里都是甜的。


酸涩之后,她甚至有那么一点点嫉妒,嫉妒叶芽能够住进这里,嫉妒她可以为薛松缝衣做饭,哪怕她是他的弟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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