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天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她寻了借口想要出府去赴约,却被燕祈然一句不准逼得无计可施。
燕祈然突然问起要不要去参加春猎,不去便起程回江南去,她怎么可能现在回江南去,于是立即点头答应了。
一年一度的春猎,今年因着各国来使的加入,显得更为热闹。
龙旗招展,锦幡飞扬,燕皇携众皇子与各国使节在金武卫的护卫下,浩浩荡荡地出了上京城。
单喜站在御辇外听到侍卫的回报,含笑掀帘进内回报道,“陛下,宸亲王已经先一步出发,去了木兰围场了。”
宸亲王与燕皇之间因着恭仁皇后之死,一直生有嫌隙,纵然这些年,燕皇对他的恩宠,已经到了纵容的地步,父子两人关系也未有太大的改变。
今年他肯主动参加春猎,不管出于什么原因,也是燕皇所乐见的结果。
燕皇合上手中的奏章,冷峻的面上现出一丝欣然的笑意,“哦,今年怎么突然转性子了?”
“奴才也以为他不会应的,说是王妃在府里枯燥了,出来踏青散心。”单喜笑了笑,斟了茶奉上,道,“不管是什么原因,有转变总是再好不过了。”
燕皇搁下手中的奏章,接过茶抿了一口,笑道,“真不知,他怎么就瞧上楚荞那丫头了。”
“王妃是个聪颖过人的女子,有她在王爷身边,倒也不是什么坏事。”单喜道。
燕皇点了点头,却又有些担心地叹道,“楚荞那丫头心思太深又性子凉薄,祈然又是个不善与人相处的,两人只怕矛盾不少?”
“那可不是,奴才听说两人三天两头的都置气,最后反倒是王爷次次退让,顺着王妃。”单喜说着,面上难掩笑意,“有这么个能让他心软退让的人,也好。”
这些年,燕祈然一直独自生活,身边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又有晁太后和长公主的各路人马暗中为难,能走到今天其中艰难可想而知。
“朕只怕,楚荞那丫头心思不在祈然身上,最后会害了他。”燕皇皱了皱眉,沉声叹道。
情字伤人,只有亲身经历过的人,才会了解不管是被所爱之人所伤,抑或伤及心中所爱,那种痛是多么了缠绵彻骨。
单喜眼见燕皇眉眼间渐染痛意,知道他又是忆起恭仁皇后了。
若非身在皇家,也许他会比任何人都过得幸福美满吧!
如果他当年没有一时心软,放下妻儿回京救母,也许就不会发生之后的种种惨剧,亲手杀害自己最爱女人,那该是……多么的痛苦和绝望。
以至于多年以来,他夜夜被那恶梦般的回忆折磨,须得借助太医的药物,才能勉强睡一个安稳觉。
纵然,这些年后宫中的女人步步高升,他却再未立后。
燕皇的人马刚从上京启程,宸亲王府一行便已经先行到了木兰围场的行宫,楚荞没精打采地下了马车,半夜里就莫名其妙的拎上马车,摇摇晃晃几个时辰才到了这里。
“早走晚走,你不想看的人还是一样会碰到,何苦天没亮就起程尽折腾人。”赫连璟勒马朝着燕祈然抱怨道。
“我请你来了?”燕祈然淡淡瞥了他一眼。
他们天没亮赶路,还没出城,赫连璟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厚着脸皮就跟着一起先来了。
“我说,姓燕的,你每天都吃什么?”赫连太子翻身下马,道,“你每天是吃毒药了,还是吃刀子了,不是我们脾气好,谁受得了你这德性?”
楚荞与他相互望了一眼,甚是赞同。
燕祈然狠狠瞪了她眼,举步朝着行宫走去。
“不服气啊,不服气明天猎场上见高下?”赫连璟得意笑道。
“没心情。”燕祈然走在前面,淡淡道。
“你怕了?”赫连太子开始用激将法。
“我怕你再输下去,羞愤而死。”
楚荞几人在行宫安顿好时,燕皇的御驾也跟着到了行宫,楚荞不想对着燕祈然便自己在林中散步,到天黑了方才回行宫。
远远看到燕胤正带着一队人马,边上正跟着面色焦急的清羽公主和晏子乔,楚荞心知肯定与诸葛无尘有关,立即问道,“出什么事了?”
“左贤内王染了风寒,今日来得迟了些,路上遇上猛兽攻击,连人带马车掉下山谷了。”燕胤翻身上马,说道完便带着人绝尘而去。
楚荞自然相信以诸葛无尘的身手掉下去不会死,但他有病在身,又添了伤势,如何应对谷中出没众多的猛兽?
想到这里,她便直接抄着小路,追着燕胤一行人到了出事的山崖,借着一身了得的轻松便直接从崖上下去,崖壁上的青苔湿滑难耐,好几次惨些摔了下去,不过总算是平安到达谷底。
马车坠落的地上,诸葛无尘本就高烧未退,从上面掉下虽然未伤及性命,但头部受伤,再度诱发了头痛之疾,整个人陷入了昏迷。
车夫和几名守卫的尸体散出的血腥气,很快引来了谷中的狼群,白二爷守在诸葛无尘身前,一边要对付随时扑过来的恶狼,一边又要护持着身后伤病在身的诸葛无尘,着实不易。
白二爷已经将最先扑过来的两只狼打败,这令狼群不敢再轻举妄动,但它始终不敢离开诸葛无尘一步之外,一身白毛染血,看起来更加杀气凛然。
为首的狼王眼见同伴被杀,仰天一声长嚎,狼群顿时狂窜而上,准备把眼前猎物撕碎入腹。
白二爷一番苦斗,最终被狼王踩在脚下,眼见便要落入狼腹,一道箭光破空而来直直射穿了狼王咽喉,让它幸免于难。
“耗子,没事吧!”
白二爷从狼尸下爬出,怎么也没料到,来的竟然是楚荞。
楚荞见不应声,几个起落赶到,“耗子?!”
“爷还没死。”一身鲜血淋淋的白二爷疲惫出声道。
狼是很凶残狡猾的动物,对猎物从不轻易放手,虽然被楚荞逼退,不敢再冒然行动,却一直徘徊在周围,伺机而动。
楚荞不放松警惕,朝白二爷问道,“他人怎么样了?”
“伤势不重,只是高烧未退,方才又撞到了头,现在一时醒不来。”白二爷拍着一身染血的白毛,很是郁闷。
楚荞闻言皱了皱眉,想到是因为自己失约,才害他在淋了一天雨病成这般,一时间心中百味杂陈。
“你来这里,燕祈然知道了怎么办?”白二爷不由出声问道。
原本万寿宴上两人的事便闹得沸沸扬扬,因着她在诸葛无尘的窗下睡了一觉,燕祈然便将她软禁在王府,若是知道她又跑来这里救人,后更是不堪设想。
楚荞抿了抿唇,方才一时情急,哪还顾得上想什么后果,要她眼睁睁看着凤宁澜身陷险境而不顾,她做不到。
“这里血腥气太重,不能再待在这里,再引来其它猛兽,咱们就真的有来无回了。”
白二爷闻言回头望了望未醒的诸葛无尘,说道,“他还未醒,怎么办?”
“宁王已经带着人马下谷寻人了,我们朝他们来的方向赶。”楚荞将诸葛无尘扶起,背着他朝着宁王带人赶来的方向而去,狼群虽不敢冒然攻击,却一路紧追不放。
天色越来越暗,谷中少有人迹,又多有沼泽,根本无路可走,她一边要防备着后面的狼群,又要背着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纵然有一身武功支撑,但一路走下来,也难免有些吃力。
“……阿荞。”诸葛无尘梦呓般呢喃出声。
楚荞脚步一顿,难言的苦涩蔓上心头,她不知他此刻叫的人,是她,还是……晏子乔。
她背着他继续走着,诸葛无尘却是越来越来越痛苦,突然伸去抓疼痛欲裂的头部,似是想挥开那重重迷雾,看清脑海深处的记忆。
楚荞被他猝不及防的动作,带得脚下一个踉跄,两人直接从山坡滚了下去,紧追不放的狼群见状立即蜂拥而来,扑下山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