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千人齐发,折腾起的漫天烟尘,把场子遮得好似后世重度雾霾下的北京城。
足足两三分钟,场中才勉强又看得清人影儿。
薛老三挥了挥袖子,荡开身前的烟尘,朗声道:“这边是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同志们吧,你们今次过来,要反应什么情况?”
其实,事已至此,薛老三早就弄清了眼前的状况,知晓这又是自己离境期间,张彻埋下的后手。
“我不跟你谈,你跟姓唐的是一伙儿的,怎么能为我们做主,骗哪个哟!”
张大脑壳顶着个乌眼青,左手按着额头,厉声申斥,看他模样,显然在方才和唐大个儿的殴斗中,伤得不轻。
薛向笑着道:“我跟唐大个儿的确是一伙儿的,但跟你们也是一伙儿的,因为你们都是人民群众,而我是为人民服务的,这位同志,你说我偏向谁,可不对!的确,我跟唐大个儿喝过酒不错,有机会,我同样愿意和你喝酒,总不能和谁喝酒,就要向着谁吧,我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天天都和别人喝酒,那我是不是就得今天向着这个,明天向着那个,这样,非转晕头不可。”
“哈哈……”
听薛老三说得风趣,又毫无架子,和以前所见官员,完全是两张面目,底下的张家铺子和上滩庙的村民倍觉新奇,好似听了段单口相声,不少人笑出声来。
听薛向说愿意和自己喝酒,张大脑壳也觉倍儿有面子。的确,平素他们这帮人热衷于跟当官的做对,可这并不代表他们不认同官员阶级的荣耀,几千年的官僚阶级的优越性,让最固执的农民也不得不承认对这个阶级心生向往。
只不过,平素张大脑壳等人遇见的官员,要么虚浮,要么胆怯,要么假言诓骗,要么大言恫吓。就没有一位愿意给他们尊重的。像薛向这样能以平等态度闲侃的,还是他头一遭遇到,恍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
“大胆。薛书记问案。你敢不答!”蔡京冷喝一声。便要令人将其拿下。
薛老三眼角泛冷,跳下桌来,“蔡主任。我在和群众们了解问题,你不要插言!”
薛老三虽未见蔡京先前的嚣张,但见了这一排排警汉,哪里不知是怎么回事儿。
“薛书记是吧,你是当官的,我是种田的,天生尿不到一个壶里,跟你喝酒,咱高攀不上!”
薛向虽然及时插言,可蔡京的目的终是达到了,张大脑壳心里好容易对薛向升起的丁点好感,被蔡京这一搅合,顿时消失殆尽。
薛向道:“行,不喝酒,咱们就解决问题,你和同志们今遭过来,到底是为什么事儿,痛快说吧,能解决的,我一定解决!”
“没什么大事儿,就是要求政府一视同仁,不准搞偏帮,钱不能让一两个村子赚了,我们要求复工!”
“对,我们要复工,凭什么不给我们做活,我们原本就在这儿上工,政府不能太偏心了……”
“就是,定是这当大官儿的和唐家庄的人有关系,要不然这工程朗格能都包给拐子李村和唐家庄了撒……”
“………………”
张大脑壳立场一亮出来,底下应和声一片,都是和政府做对惯了的,起哄架秧子和不妥协的基因深植到了这帮人的骨子里。
底下人闹哄哄,薛老三也不出言熄止,只稳稳站住,微笑着听他们叫嚣,谩骂。
果然,没人回应,这帮人就好似没有观众欣赏的演员,闹腾了片刻,竟各自歇声。
待最后一缕吵闹也停歇后,薛老三才微笑着开口:“同志们,都说够了吧,那下面听我说几句,如果我没弄错的话,大伙儿是到这儿来找工作的吧?”
“不是找工作,是找活儿干!我们干一天,你们结一天工钱!”
在张大脑壳的理解中,工作是比较正式的,一个月才结一回工钱,这怎么能行,他张大脑壳怎么能被唐大个儿比下去,他也要让张家铺子和上滩庙挣那一天一结的现钱。
“行,找活儿是吧,我答应了,明天上午你们过来,我们这边自有安排!”
薛老三微笑依旧,只是这句话说得声音极大,满场皆闻。
“什么!”
张大脑壳长大了嘴巴,“那我们过来,拐子李村和唐家庄的怎么办?”
“张同志觉悟挺高嘛,都知道替其他村子的同志们着想了!”薛老三打趣道。
张大脑壳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