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起煮白石,空山放青鹿。
倦看镜花开,闲捉水月舞。
我欲乘风随,难觅云梯处。
翩翩少年郎,漫漫知北路。
有缘桥下客,无底舟上渡。
人事几度欢,黄梁一晌苦。
何求长生盘,滴得仙人露?”
歌声飘忽不定,伴着几声清越的琵琶,听起来像从后方传来,一会儿又到了河对面,仔细一听,似乎近在咫尺。我施展了顺风耳秘道术,还是听不出唱歌的人在哪里。
妖怪们面面相觑,土八郎骂道:“谁他妈半夜唱歌?”蜃三郎却闭上眼,摇头晃脑:“这首歌谣洒脱玄妙,暗含出尘的仙意,好诗,好诗啊!”
甘柠真嘴角渗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手松开了剑柄,曼声道:“柠真见过掌门师叔。”
阴暗的河岸拐角处,蓦地出现了一个翩翩贵公子,怀抱琵琶,洒然缓行,曼声而歌,紫色的长发明丽幽美,连夜色也被映出了华美的光彩。
我目瞪口呆,哇靠,天下竟然有这样的美少年!眉目如画,丰神如仙,比甘柠真和海姬还漂亮!
“碧落赋的掌门?难道是公子樱——那个传说中最接近仙的人?”一个脸色蜡黄的妖怪颤声道,蜃三郎倒吸一口冷气:“听说他几年前闭关修炼,怎么突然来了这里?”妖怪们个个神色紧张,如临大敌般盯着对方。
贵公子一路洋洋洒洒走来,手指挥弦,风姿流离,神情皎皎,举手投足间流露出清玄的仙气,令人自惭形秽。这样的人就算蹲在坑上拉屎,别人也会觉得他的姿势——是在骑鹤。
“闭关十年,公子樱风采依然,可能到了知微的境界。”海姬低声道:“真是天才!难怪在他弱冠之年,已经执掌了清虚天第一名门。”
知微?我吓了一跳,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的小白脸这么吊?直到公子樱走到我们跟前,我才发现背后还有一个高大的老人,豹头环眼,气势威猛,壮得像一头雄狮。只是他站在公子樱身后,被对方的容光完全掩盖。
“参见雷护法。”甘柠真对老人微微一揖。
“小姐快别多礼。”老人急忙道,环眼四下一瞪,说话响得像打雷:“哪个不长眼的直娘贼,敢找我们小姐麻烦?碧落赋雷猛在此,皮肉发痒的尽管跳出来!”撩起衣袖,磨盘大的拳头攥紧了,咯咯作响。
妖怪们默不作声,云大郎头也不抬,冷冷地道:“原来阁下就是名满北境的公子樱。”
公子樱微微一笑:“虚名罢了,不值一提。”声音温和、有礼,不急不缓。他的眼睛是碧蓝色的,如同清澈的海水。凝视着甘柠真,公子樱还是那样温和的声音:“柠真,很久不见了。”
甘柠真静静地回望着他,忽然伸出手,盈盈拨动琵琶弦,琵琶声犹如深夜的露水,凉澈滚动。公子樱展颜一笑,右手按弦,随着甘柠真的手指弹奏变换手姿。两人一个弹,一个按,配合得丝丝入扣,宛如一人。等到一曲终了,两人相视一笑,目光交融,甘柠真柔声道:“师叔,你来得真及时。”
听到“师叔”两个字的时候,一丝忧悒在公子樱眼中一闪而逝,就像浮云的阴影掠过海面。他转过身,先向海姬礼貌地问好,再对云大郎一伙妖怪道:“夜深了,各位忙碌一天,也该休息了。”
水六郎一咬牙,道:“公子樱名头虽大,但不露两手就想让我们拍屁股走人,恐怕没那么容易。”
公子樱道:“这位朋友的意思是?”
水六郎厉声道:“我们总得对魔主有个交待!”
雷猛怒目圆睁:“就凭你这奶毛没褪的厮,也敢对掌门放肆?”不由分说,一拳砸向水六郎,后者急忙闪开。
“轰隆”,宛如一记炸雷,震得我耳朵发胀。泥石崩溅,在水六郎原先的位置,被击出了一个大凹坑,黄土变得一片焦黑。甘柠真莞尔:“雷叔的奔雷拳气还是和过去一样刚猛,性子也是一点没变。”
雷猛咧嘴一笑,还要挥拳再打。公子樱一摆手,制止了他,目光淡淡地扫过妖怪们:“听说魔主座下有位水六郎,曾经布下玄冰阵,令柠真负伤,不知是哪一位?”
“没错,就是我!”水六郎目射凶光,双掌连连掀动,粗壮的水龙绕着他头顶飞旋,张牙舞爪。其余的妖怪纷纷聚在他四周,拉开了架势。
“原来是你。”公子樱专注地看了水六郎一眼,后者不自禁地向后退了半步。
“那我就给你一个交待。”公子樱温文尔雅地道,从琵琶腹中,慢慢抽出了一柄澄碧色的弯刀。即使是抽刀这样的动作,他都不带一丝烟火气。
“一点黛眉刀!”海姬情不自禁地叫道,水六郎大喝一声,头发化作水箭激射,水龙夹起呼啸的狂风,张开巨口,俯冲向公子樱。
新月般弯弯的刀光,轻轻地挥洒开来,在夜色中浅细而翠滴,宛如少女的黛眉轻轻绽开,带着三分曼妙的弧度,两分寂寞,一分单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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