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源离去后,赵弘佑背靠龙椅,微阖眼眸,那满腹怒火早已渐渐平息了下来。也不知过了多久,他猛然起身,迈出诺大的房内,也不用辇,披着皎皎月光踱着步子往龙乾宫方向去。
热闹过后的禁宫,此时此刻显得比往日更为静谧。这一种静,能穿透孤独之人的胸腔,直击心底,扯出隐藏内心深处的种种阴霾。
赵弘佑只觉得心烦意乱,陡然停下了脚步,望向远处提着灯笼迆逦而行的数人,沉声问,“赵弘谨可出宫了?”
紧随他身后的郭富贵连忙上前几步,躬身道,“回皇上,王爷已于半个时辰前离宫回府了!”
赵弘佑“嗯”了一声,也不再说,沉默地又再迈开了步子,直至前方谪仙般的女子映入眼帘。
“臣妾恭请皇上圣安。”女子朝他盈盈下拜,莺声袅袅。
“爱妃免礼!”赵弘佑敛下满怀凌乱思绪,嘴角含笑,目光清澄,作手虚扶了一把。
清妃抬眸对上他,眼中溢满柔情。
赵弘佑仿似察觉不到一般,柔声问,“夜里凉,你身子一向又弱,怎在此处而不回宫安歇?”
清妃听他话中透着关怀之意,闷了整晚的心绪终于平缓了下来,脸上泛起不胜娇羞的的笑容,“臣妾想起当年头一回进宫时,也是中秋佳节,那也是臣妾第一次见着皇上……”说到两人的初见,她心中一阵甜蜜,醉人的红霞渐渐渗上脸庞。
沐浴在月光下出尘绝艳的女子,如堕入凡尘沾染了情丝的神仙妃子,少了几丝不食人间烟火的清冷,多了几分寻常女子的娇美。
赵弘佑神色如常,嘴角弧度不改,“朕记得每年中秋,贤敏皇后均会趁着命妇进宫朝贺之时,抽出片刻功夫与家人小聚,以一解心中思念。”
清妃心中一窒,紧接着半是怀念半是喟叹般道,“臣妾亦记得,姐姐事前叮嘱了母亲,让她带着臣妾进宫,也好姐妹相见……”
一丝嘲讽飞快从赵弘佑眼中闪过,不过须臾,他便颔首道,“贤敏皇后待亲人自是极好的!”
“姐姐与臣妾乃一母同胞之嫡亲姐妹,姐姐居长,自幼行事便比寻常人家孩童要稳重许多,待臣妾与兄长更是事事周全,处处体贴,诸多友爱。”清妃柔柔地道。
赵弘佑笑容不改,只是微微垂下眼睑,掩饰眼中情绪,片刻之后,才沉声嘱咐道,“夜里风大,爱妃早些回去吧,若是因此受了凉,便是贤敏皇后在世,亦是会心疼难安的。”
清妃张张嘴,想问问他自己可会心疼难安,可赵弘佑已经扬声吩咐不远处候着的墨香好生侍候主子,再冲她含笑点头,便直直带着郭富贵离去了。
她怔怔地望着他的背影渐行渐远,最终彻底消失在视线当中,眼圈一下便红了。
她要的并不仅仅是这样……
***
浑然不觉自己在死门关转了一圈的苏沁琬,无知无觉地回到了怡祥宫。一直守候在凝翠阁的柳霜,见她终于归来,不由得暗暗松了口气。
“热水都准备好了,婉仪是先歇会再沐浴,还是沐浴过后再歇息?”她一面替苏沁琬拆着头上珠钗步摇,一面柔声询问。
“先沐浴吧,坐了那般久浑身都是又酸又痛的。”苏沁琬拿过梳子一下一下轻柔地顺着长发。
既得了准话,自然很快有人抬着热水进了净室,由着秋棠侍候她除下衣物,她整个人泡在热水当中,身后的半菱一下一下地为她按捏着肩颈,力度掌握得极好,让她舒服得直哼哼。
氤氲热气在她脸上熏出一片红云来,许是真的累了,她只感觉眼皮渐重,加之整个人都浸在一片舒适暖和当中,才不多久,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半梦半醒间感觉被人一把抱了起来,身子贴着一个厚实宽厚的胸膛,这种感觉就像许多年前,她持着年纪小赖在娘亲舒适的大床上,睡梦中被爹爹抱着离开一般,那是一种渗透身体每个角落的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