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贺均平押着写信,不乐意了;她心里不痛快。
想着和贺均平也好些时日没见,安然偏于前者。可到了酒楼,说今日这酒楼已被郡主包下,她才知道,分明是这丫头不高兴。
安然急忙上楼,到了平日两人见面的地方。只见清妍趴在栏杆那,眺望远处。
此时外头正刮着风雪,里头都冷,更何况是外面。安然见下人退的远不敢上前,就知是清妍又发了脾气把他们打发远的。
安然从下人手中拿了个暖炉,快步走了过去,弯身塞到她怀里:“清妍。”
清妍身子动了动,缓缓抬头,吸了吸鼻子,也不看她:“我不冷。”
安然将她那悬空在外头的手拉回,已冷的不像话,见了她正脸,不由愣愣:“怎么了?哭成这样。”
清妍眼睛红肿,鼻子和脸颊都红着,听她这么一问,当即抱了她哭道:“尚清哥哥成亲了,他成亲了。”
“清妍,那不是娶妻。”
“那有什么不一样……反正就是身边有女人了……”
安然愣神,听她哭的伤心,这才知道清妍心里哪里放下过兄长,而是根本就被她掩饰了过去。果然是个会骗人的姑娘,连她也未看出来,藏的那般好。
清妍哭的越发难过,气抽的要说不出话来:“我想等及笄了就去跟尚清哥哥说,我不是小姑娘了,已经不是那个任性的小姑娘了。就算他还是说不喜欢我,我也满足了。可为什么就是等不到。为什么你跟哥哥就可以,我和他就不行。”
安然听的鼻子微酸,轻拍她的背:“对不起清妍,我一直以为你放下哥哥了。是我疏忽了,不该让你这么伤心。”
清妍哭湿了她肩膀一片衣裳,抽泣的停不下来。安然生怕她哭坏了,安慰了许多话。可换位想想,如果是世子枕边躺了别的女人,怕也会难过。
贺均平找到清妍时,跨步进酒楼,本来还想训斥又莫名失踪的她,可看见她哭成泪人,又舍不得责骂。见安然也在,又松了一口气,至少还会找人陪着,不至于太糟糕。只是这外面未免太冷清,取了披风便给她们披上,指尖无意触到安然脸颊,冷的跟冰块似的,不由微气:“为何不进屋里,不怕冷死吗?”
清妍以为这话是对她说的,哭道:“不进去,冷死也不进去。”
贺均平说道:“你自幼喜好动弹,冰天雪地也不怕,安然身子不如你,你就不怕把她冻坏了。”
安然摇了摇头:“清妍爱在这儿就在这儿,你怎么又责怪起她来。”
贺均平真想把她拽进屋里,轻碰了她的手,冻的都成冰。清妍心情渐复平静,一听这话,忙去握她的手,吓的差点没跳起来,赶紧将她拉了进去。
安然抱着暖炉,倒也不在意,笑道:“心情可好些了?”
清妍接过婢女递的帕子擦了擦脸,点头:“嗯。”
贺均平哭笑不得,又给两人加了毯子,问道:“闯祸精,你又怎么了?”
清妍顿时又委屈了,哭趴在桌上:“我就知道谁都不喜欢我,尚清哥哥是,你也是,母妃也嫌我不像姑娘家。我要回边城,我要回去找王叔叔,带我打仗去,醉卧沙场。”
贺均平又想惯性毒舌,就算知道她说的是气话,可安然又在朝自己瞪眼摇头,只好不再说话。
等清妍哭累了,趴在桌上沉沉睡去。安然给她披好衣裳,又怕吵了她,才出了栏杆那和贺均平说了这事。贺均平倒是完全没想到那大大咧咧的妹妹竟然心思这般细腻。见她眼眸也有些红,问道:“怎么了?”
安然叹气:“我方才在想,如果世子哥哥也突然纳个妾回去,我该怎么办。”
往日贺均平答话都很快,这次却慢了许多,安然心下觉得不对,看着他问道:“莫非……世子哥哥真要纳妾?”
贺均平说道:“母妃提了几次,父王也提了一次。”
安然默了许久,到底还是年龄差开了些,过完年她十三,那还得等两年。她等得起,世子等得起吗?她咬了咬唇,说道:“世子哥哥若有了其他人,哪怕安然再喜欢你,也不会嫁的。”
贺均平点头,声调平缓:“嗯,我知道。所以我打算随邹将军一同去边城,一来建些军功,二来避开他们催促。”
安然吃了一惊:“什么时候决定的事?”
“昨晚。本来想年后再与你说,只是既然今日问起……”贺均平见她不安,笑道,“放心吧,回来后便娶你。”
安然摇摇头:“虽说如今大羽国安定了,但是边城仍不时有敌军进犯。我不放心你去。”
“说是去那里立军功,实际皇上也不会给什么实权,不过是借个世子名头鼓励士气,说皇族与众将平等罢了,也不会真上前方打仗,不必担忧。”
安然当真害怕,而且还是等两年,谁知道两年会有什么变故。
贺均平默了默,看着她道:“我也不愿做个草包世子,毫无建树。不愿被人说皇族子弟世袭无忧,我想风风光光的回来,风风光光的娶你。”
安然明白他的心思,像他这般高傲的人,怎么可能甘心被人那样说。哪怕外在再光鲜,他终究觉得自己内在腐朽,要寻个事来证明自己。只是越想越是难过,忍着未落泪:“什么时候走?什么时候回来?”
贺均平淡笑:“初五便随大军走,约摸是……两年后归来。”
安然愈发忍不住泪,可又不想就这么掉头走了,这一走,可又少了许多相处的光景。又不敢再像以前还小时那般抱他,握了他的一寸衣袖,哽咽:“我等你。”
那眸中有泪,却是极力忍着不落,贺均平心里一动,大有离别之感,极克制住那想抱她的冲动,仍笑道:“嗯,等我。”
一句等你,便要等上两年。一句等我,便要期盼上几百个日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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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二十八,丞相之女出嫁。
街头小巷都在议论,到底是哪家公子那么好福气,可打听来打听去,竟是一点消息也没,连府里的下人都守口如瓶,神秘的很。跟着一路过去,那花轿竟是进了条小巷,连敲锣打鼓的人都不能并排进去。
拜过堂,礼成。
喝喜酒的都是李家人,百里长本是孤儿,被百里慕云收养,自然没亲戚过来。百里门下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出师之后,再无瓜葛。因师兄弟日后都是要做谋士的人,若是有那同门情谊容易影响决策,毕竟每个门人追随的人都不同。
陪众宾客喝完酒,两个李府下人扶着喝的醉醺醺的百里长往喜房走去。又瞧着这儿破旧,虽然装饰了一番,可也没见着多光鲜。况且他们还听说,这儿不请下人!他们李府出来的小姐竟然没下人伺候,如此寒碜,真亏得这姑爷能娶着三姑娘。
进了喜房,百里长步伐不稳的关了门。等听见那脚步声远了,面上的醉意立刻散了,伸了个懒腰,叹道:“难道那酒真是水不成,再灌会把肚子撑破的。”
末了才想起这好像是自己的婚房,转身往那喜榻看去,就见那儿端坐了个凤冠霞帔的人儿。他走过去找了一会,才找到喜棍,轻挑起那一角,竟然觉得心跳的厉害,这明明是要折腾他的有名无实的妻子啊。
红布掀开,先见了那白皙的下巴,随后是嫣红的唇,红润欲滴,与那被涂抹的白净脸庞反差极大,却又别有一番娇媚。一直往上撩,终于是看见了她的双眸。灵动而倔强,微微仰头看来,又看的他心动。
“唉。”他抓着喜棍叹气,认真道,“我不该答应你姑姑的,放着个这么娇艳的人在屋里还不能碰,在下,不对,为夫又不是不举。”
安宁就算思想不比古人,可听见这轻佻的话仍是皱了眉,缓缓将袖子里的匕首取出,他若是敢动,她这走遍五湖四海的功夫也不是白学的。刚抓紧了匕首,外头就传来喧闹声,那闹洞房的人来了。
安宁还未反应过来,手上一暖,那匕首已被他的手握住,顺势往后一拖,藏进了被子里。一切做的自然而迅速,面色却依旧淡定带着轻佻笑意,似乎刚才他什么也没做。
她突然觉得自己掉进了狼窝里,身边的人,就是一匹笑里藏刀的狼。
刚进来,李瑾轩就抱了个男孩儿过来,笑道:“抱个男童滚滚床,早生贵子。”
安平夹在人堆里挤了进去,也要去滚一滚,正要过去就被沈氏拉住了,笑道:“安平可不能去。”
众人撒了莲子百合,又让小男孩去那被面上滚了一圈。安平不服气道:“为什么我不行?”
沈氏笑道:“你是女孩儿,头胎还是男孩的好。”
安平皱眉,抓了百里长的袖子道:“叔叔,不,哥哥,他们不给我滚。”
百里长思量一番,笑道:“不能叫哥哥了。”
安平好不容易才大发慈悲改了口,哪里肯依:“你到底要我叫什么,叔叔不给,哥哥不让,难不成叫爷爷?”
众人捧腹大笑,李家婶婶摆手:“可乱了可乱了,六姑娘,你叫他姐夫就对了,三姐夫。”
安平不解:“姐夫是什么?”
沈氏笑笑,俯身抱起她,再问下去可就要没完没了了。安平得了娘亲的抱,这才乖了下来。众人起哄两人喝了交杯酒,又道了许多吉利话,这才算是闹完了洞房。
等众人离去,百里长关好门,安宁已经去洗了脸,擦了一脸的胭脂,将头上的凤钗金钗取下。看着她一脸如释重负的模样,不由笑笑:“饿了没?吃点东西?”
闹了一日,腹中确实饥了,安宁应了一声,和他坐在那小圆桌边吃东西。也无问话,也无回话,似乎填饱肚子才是当务之急。百里长斟了杯茶给她,自己倒了杯酒,在一肚子肉时喝杯冷酒,顿觉痛快。
吃饱了后,百里长喝多了酒,瞧着新娘子,好像有点醉了,不由朝她伸手想去捏捏是不是真的是他媳妇,结果手没碰到,猛地被安宁抓住,狠狠一拧。
前堂饮宴的众人立刻听见新郎官的一声鬼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