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辰胸口剧烈地起伏了几下,像是在按捺自己的情绪,最后终于有些忍不住了,大声地爆发了出来。他重重的一巴掌拍在地图桌上,声音起初还很平淡:“咱们江北军怎么了?据守地盘,就各自都养娇了?对面北洋军这样大的行动都发现不了?张展空每天发来的电文就是当面安静无事,地方和谐……和谐个屁!北洋军现在死里求生,果断行动,咱们这些骄兵悍将在做什么?”他的声音越说越大,到最后似乎就在咆哮一样,“还有陈山河,我拿这么大的责任交给他,何灼然在前线一仗接一仗地打是中将,人像老了十岁。他呢?也是中将,这一年多就打了信阳一仗,在扬州和女学生勾勾搭搭,上海认识的尹家姐妹到现在还没和人家关系断掉,巴巴地把两个女孩子接到武汉,让人家看他的威风……中南王嘛!还打电报给我,希望我能破例允许他一次娶两个太太,他还算是青军会的执委!武汉放了几万jūn_duì 在那里,最丰厚的军饷,最完善的配备,害得老子想在江苏、浙江两省先推行义务制教育都手里紧巴巴的!他倒想娶姐妹花?做梦!老子要撤他的职,让他上军事法庭!让他卷铺盖回家!做他的宝应大少爷去,随便他娶几个!武汉那里,从上到下,全部降职,降薪,记过!实在不想干的,都给我卷铺盖回家!像王子渊那样的,也要杀几个!”
他本来已经为这件事情大发过脾气,好不容易安静了一阵子,现在又咆哮了起来,说话声音又快又急,脸都涨红了,吼声就在虎穴作战室里回荡。底下的人从来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脾气,都呆呆地看着他在那里走来走去,心里面只有一个念头,这下陈山河可是要倒霉了,怎么在这么一个时候发这样一个电报过来?。
大家都不敢插话,等着雨辰的怒火渐渐平息,最后吴采才试着劝慰道:“司令,现在不是发脾气的时候。陈无病这次一定要严重处分……但是他毕竟年轻,有时候会得意忘形。我也忘记时常敲打他,也有责任,总参谋部也要自请处分的……但是他对司令是忠心耿耿的,对军事上的事情也抓得紧,十八师还是有很强战斗力的。这次他是被北洋瞒过去了。司令的申饬电报一过去,他马上就有请战请罪电报过来。咱们还是赶紧决定动员作战计划,把十八师赶紧使用上去……军事的事情,我和纯如多操点心,司令现在还有大选的事情。”
他顿了一下,最后还是加了一句:“咱们jūn_duì 等大选过了,还是要整顿!不能蹈北洋的覆辙!”雨辰发过脾气之后,脸上的神色却只有疲倦,这个时候他才知道高处不胜寒,自己苦死累死,还是要指望自己这个团体一条心啊,以后的国家大事更多,麻烦的事情还在后面呢。他已经没了刚才激动的神态,疲倦地点点头:“我觉得松坡先生的意见比较合适,纯如有什么意见没有?要是没有意见,赶紧拿个作战方案出来,陈无病、张展空还有总参谋部的处分,我自己心里有数……松坡先生,你和我来一下,有些事情我们还要商议一下,对地方势力,咱们要有所布置,北方也怕人心浮动,你情况熟,我们要拿个办法出来。”蔡锷点点头,跟着雨辰走了出去,这时总参谋部里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参谋军官甚至在那里庆幸地叹气。吴采威严的目光四下扫视了一下,大家又赶紧低头做事。他回头看了一眼脸上平静得很的司马湛,最后只有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纯如,咱们赶紧商量,天黑之前要把计划拿出来,别再给司令添麻烦了,他快累垮的人了……陈无病,这话是怎么说呢?”
在雨辰大发雷霆的时候,这封北洋通电也传遍了大江南北。一时间真的是暗流涌动。雨辰一手掌握大选,现在计票也开始了。从有限几个统计完毕省份传来的结果,联邦党都是占据了绝对的优势。看来未来政府的大权,雨辰是想一手包揽了。不少并不甘心退出政治舞台的势力和人物,还有对未来雨辰是否会收拾他们感到惴惴不安的地方军政大员们,似乎看到了牵制雨辰的机会。各种各样的活动交易顿时就迅速展开了。在北方这个北洋残余势力极多的地方,北洋军的行动似乎就给他们打了一针强心剂,活动顿时频繁了起来。大家都在看雨辰会采取什么样的手段来应付,不少人都期盼他阵脚大乱,自己犯错误。这一切的一切,都为正在热闹举行的大选添上了一种别样的色彩。东亚的政治版图,远远还没有到大局已定的时候。而正在朝陕西进发的北洋哀兵之师,却没有那么多的私心杂念,也显得空前的团结,在他们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西进则活,留在豫北,就只有死路一条。
穿着灰蓝色军装的北洋军在河南通往陕西的官道上浩浩荡荡地前进着。四万jūn_duì 分为水陆两个行军洪流,埋头前进。他们这一冬的苦日子在军容上体现得很明显,穿的都是破旧的棉袄,单军衣在那里还没有影子呢。士兵们的子弹带最多装满了一半,部队的骡马装具大车也显得很少。豫北都快给他们搜刮空了,哪里还能维持他们这一支大军?这次全军出动,只有二十三门大炮和十五天的粮食,加上只够打一次大仗的弹药,开拔也只是一人发了一块洋钱的开拔饷。北洋自建军以来,就没有这么惨过。但是从上到下,都是空前的士气高昂。雨辰不要他们,他们只有自找活路!而西面,就是他们回旋的广大空间!
这次高级军官们也和士兵们同甘共苦,没有坐轿的,全部都骑马随军行动。有的高级军官甚至还把马让给病兵骑,自己拄着拐杖在马弁护兵的搀扶下艰难前进。春天化冻的地面泥泞不堪,但是从上到下似乎都没有叫苦的,只有低头朝前走走走。在最为难的关头,这支中国第一支近代化的部队,爆发出了空前的凝聚力量。但是,在很多人的心中,都觉得这种力量来得是太迟了。
部队终于停下来休息,大群大群的士兵都在黄河河曲的一个平坦的地方扎营。篝火燃了起来,映照得流动的黄河河水一片通明。春天河水化冻的声音传了过来,就是一片低沉的隆隆声音。北洋西部剿匪总司令部左翼司令雷振春在一个高处放平了自己因为行军而疲惫不堪的身子,看着自己的几千士兵等着吃晚饭。他们的部队已经过了洛阳,很快就要进入潼关了。陕西的土著武装,包括那个陕西都督张凤翔一再给他们送公文发电报,希望他们不要进入陕西,看来还是有一仗要打呢。但是对于北洋冲进陕西,他个人是不表什么怀疑的。但是……身后的雨辰呢?他会有什么反应?
他看着眼前的士兵,慨然对自己的参谋长道:“咱们这些兵,都是训练有素的啊!平时的暮气,这下全都没有了,好好整理一下,还是国防劲旅。咱们这些高级军官,都是要承担把这么一个好好的团体带到今天这个地步的责任……”他的参谋长似乎并不明白他们长官想说什么,干脆也不搭话,只是惬意地放平了自己的双脚,***从来没有经过这么艰苦的行军。雷振春的声音已经变成了自言自语:“要是真打起来,那国家的元气损伤该有多大?这些士兵跟咱们吃了这么多苦,难道就让他们抛尸异乡?天下没有这种指挥道德……现在咱们国家是东南吃紧,列强都盯着海上,把国家元气消耗在西北,是不是我们jūn_rén 的罪过?”这些都是大道理,他说起来很是冠冕堂皇。参谋长也只是感慨雷振春怎么有这么好的心情来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
他却不知道,在雷振春的内心,有一团火越烧越旺:“要是我给雨辰献上这么大的一份礼物,他该如何酬谢我?江北军中,我该是什么样一个地位?我们在西北,真的能够出头吗?现在的大势,究竟是在朝什么方向发展?”想到最后,他沉沉地笑了起来,最后大声地招呼参谋长:“走!咱们看看部队去,这么辛苦了,咱们发不起大洋,总要去说几句好话!”疲倦欲死的参谋长站了起来,就看着雷振春也不等他,大步就朝小丘下面走了下去。他疑惑地摇了摇头,终于跟了上去。
公元1913年3月13日,北洋军从豫北大举出发挺进陕西,3月17日发布通电事后告知雨辰的临时军务部,顿时就掀起了一场大风潮。而在3月20日,他们的前锋部队以雷振春的左路军就先和潼关的陕西地方武装发生了交火。雷振春部队以凶猛的肉搏冲锋一下占据了潼关县,陕西部队纷纷败退到了关内,张凤翔还在陆续抽调部队想堵住这个口子,同时也在和卡着武关这个口子的江北军第八师联络,希望欧阳武能迅速抄击北洋部队的侧背。为了维持自己在陕西的统治,他也算是竭尽全力了。一支声称去剿匪的国家中央番号的武装和陕西地方武装在大选期间发生交火,的确是大大地扫了雨辰的面子。已经有同盟会控制的报纸在讥讽雨辰实际控制全局的能力,并对他之前采取的实际消灭北洋残余的四、六两师这种国防武力的做法大加批评,说要不是因为他只看重江北嫡系,没有天下为公的心态,绝对不会发生这种乱子。而更多的人却是睁开眼睛在看在等,看雨辰的应对措施。在这些人的心里,雨辰能够妥善迅速处理这些问题,似乎就成了一种信仰。江北军连小鬼子都能打垮,还怕这些北洋的残兵败将么?雨辰的反应也如他们预料很快就做出了,他还通过顾执中的采访发表了信心满满的讲话,声称这已经是黎明前最后的黑暗,新民国在阵痛当中,必将光辉地诞生。
历史仍然在继续向前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