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月4日凌晨一点,蔡锷终于接到了前线军使的回报,对德军下达的最后通牒,敦促其立即解除武装的劝告,被德军指挥官瓦德克少将客气而坚决地拒绝了。他回答说他们同样有着jūn_rén 的荣誉,要服从他们统帅抵抗到底的命令。蔡锷闭上了眼睛,在这一刻,前沿战壕内有成千上万的将士握着手中的枪,看着头顶的星空,等待着第一声的炮响。每一个小时的等待,都离雨辰定下的七天期限越来越近。但是在这一刻,青岛左近,还是一片宁静,只有无数jūn_rén 在冷冷地对峙着。
蔡锷终于在作战室内将手重重地一挥:“开始攻击!”
从伊尔奇斯山山顶的炮兵观察所向外望去,通泊河的西面,那一片黑暗当中,突然就是一阵黄色的光芒闪过。闪电一般映得西面天空忽然亮了起来,然后闷雷一般的响声连成一片,最后传来大地剧烈的抖动!凄厉的呼哨声中,几百颗上千颗的大小炮弹几乎同时在要塞工事到处炸开。一道道在夜色当中爆发出来的橘黄色的炸点亮闪闪地在山头连成了一片。炮弹密集得没有个数了,间或还有280毫米的大炮弹飞过来,在空中拖出了一道道火车开进的声音,落在地上,整个山都抖动起来了!炮弹的爆炸声最后汇成一声巨响,“轰隆隆”地回荡在战场上,任何其他的声音都被压了下去!
德军士兵们躲在炮台里,躲在步兵堡垒里,或者躲在堑壕里,都是张着嘴,捂着耳朵,忍受着巨大的震动还有刺进人心里的那种炮弹爆炸的巨响。每个人都随着爆炸的震动剧烈地抖动着,好像心肺都要被摇出来一样。硝烟充满了他们的呼吸道和肺,火辣辣的让人喘不过气来。他们没有想到,在远东的土地上,居然会遭到这样密集的炮击!更讽刺的是,不少都是他们德国军工界的精致产品,不少炮兵还是他们的教官调教出来的!对于这场莫名其妙的战事,德国一线军官和士兵们,是最感到无奈的。
德军炮兵几乎立刻就开始了反击,大小炮台的火炮,特别是一些钢帽堡中的大炮,都开始喷吐着火舌,在通泊河西面的华军阵地上炸开花。华军一周之前,就有部队占领了对面的大小村庄和高地,将他们的警戒兵力压回了要塞区,然后就是疯狂地挖掘战壕和工事,构筑出发阵地。他们的炮兵观察员早就测定好了坐标,这个时候正以最快的速度进行着还击!在通泊河两岸,成了弹片飞舞的世界。河水倒映着一道道的爆炸闪光,满河流动的,似乎就是血光。
瓦德克坚持站在指挥所顶部的一个掩蔽部内,从内八字的观察口用炮队镜入神地看着外面的炮战。对手的炮火虽然猛烈,但是并不能压倒自己的火力,而且步兵在完善坚固的工事里,对手就是打几万发炮弹,也不会有太重的伤损。他只是在观察对手的炮击重点,借以判断他们的攻击重点。他最头疼的就是兵力薄弱,而整个要塞区的守备范围又太大了。手中只有一个营,六百多人的预备队,这支力量,就是要用在决定性的方向!虽然他知道自己这支孤军的命运,最后就是失败,但是为了jūn_rén 的荣誉,他也只有把这一仗打好!炮声一响,战前所有的烦恼、苦闷,对皇帝还有陆军高层的埋怨,都化作乌有。心中有的,只是一个jūn_rén 最单纯的好战心理。德国的陆军天下无敌,还没有到中国jūn_duì 轻松就能占便宜的时候!
重炮的炮火几乎都集中在小湛山的步兵堡垒和堑壕线上,重榴弹炮在阵地上炸出了一个个可怕的缺口。借着炮火的闪光,他可以看见阵地前面的鹿砦被一层层掀上了天,炮弹就像一块滚动的积雨云,将死亡的弹雨逐步向前播撒。偶尔有一发超重的炮弹落下,就看见地上如同火山爆发一样,泥土被炸得冲上了半天高。钢骨水泥的机枪堡在这样的炮弹下就像纸糊的一样,一下就被抹去了在这个世界存在过的任何痕迹。不时还有炮弹落在炮台上,重重的敲击声让里面的每个人都被震得东倒西歪。掩蔽部内的电灯忽明忽暗,映得每个人脸上都是仓皇的神色。中国jūn_duì 的炮兵力量,竟然出乎意料的强大!不远处炮台所属的六门120毫米的加农炮也在吼叫着,但是炮声已经完全被掩盖。要不是敌人的超重炮距离过远,精度不够,估计这六门加农炮也很快就要被打哑!其他地方都是一片密集的小闪光,看来很像是迫击炮的密集发射。但是炮击的重点,无疑就是小湛山步兵堡垒和伊尔奇斯北炮台!他转过身在自己参谋的耳边大声地吼叫:“通知各永备和临时炮台,转移火力,集中支援小湛山步兵堡垒!”。
忍受着炮弹爆炸声音还有剧烈振荡的同样还有第九师的士兵们,尤其是小湛山正面的第九师十八旅五十三团的官兵们。他们肩负着强渡通泊河、建立桥头堡、清除鹿砦、为战斗工兵团开辟向伊尔奇斯北炮台发起最后冲击的道路的任务。这样规模的炮击,让他们兴奋得喘不过气来。士兵们都脸色紧张地靠着战壕壁,抱着步枪,眼巴巴地看着带队军官的神色。不时有德军的炮弹飞过来,落在堑壕里就是一片血光,然后就是叫喊着救护兵的声音,虽然人的喊声在这炮声当中,是那样的微弱。十八旅的官兵,都有着天下第一师的傲气,对于安蒙军抢走他们国防军第一强兵的风头都有些不服气,都打定主意要在这次战役当中打回来,但是这样恐怖的双方炮火对射,让他们心中不约而同地都浮上一个念头:“我们能在这样激烈的战斗当中活下来么?”每个人都看着他们的军官,而军官也同样地紧张。
炮弹的弹幕渐渐向前延伸过去,三十分钟之内,砸出去四千多发重炮弹还有几千发七五炮的炮弹和迫击炮弹。这样的炮击密度,已经是当时jūn_duì 力量的极限了。特别是重炮的炮弹,几乎全部要依赖进口。整个民国150毫米以上的重炮弹,不过才有三万八千发而已!战壕内响起了一阵阵的哨子声音,军官们都直起身子来,将红色的手旗举了起来,等着最后发起冲击的命令。在一线进攻的团队、军官配置都是正副两员齐全,再加一个实习军官,他们都在等着最后发起进攻的命令。
三发红色信号弹从后方升上天空,在空中高高地挂着。在这片夜空下,无数的青年军官跳上了战壕,扬着手旗,用这片国土上不同的方言下着命令:“弟兄们,跟我上!”战壕上架着的机关枪,几乎同时吼叫了起来,道道火流向对面不停倾射,似乎形成了一条条火的道路,指引着步兵冲击的方向。每个人都觉得心要从腔子里跳出来一样,战壕里一片“咔嚓咔嚓”上刺刀的声音,然后就看见一道道黄色的人浪,从战壕里涌出,向通泊河的东岸奔涌而去。步兵的进攻,终于开始了!
这是一次动用了十二个步兵营的冲击,其中九个营是牵制攻击,吸引守军的火力和注意力,五十三团的三个步兵营是主力攻击,掩护他们的就有两百多架轻重机关枪,每架都在疯狂地喷吐着火舌。士兵们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跟着军官跌跌撞撞地朝前直冲。以前训练的什么队形都忘了个干净,只知道埋着头朝前跑。德军的反应很快,转眼就有野炮和要塞炮的火力在冲锋队列里炸开,但是这种火力完全阻挡不了这么巨大的冲力和动量。士兵们一头就撞进了通泊河内,河水才漫到膝盖,底下全是鹅卵石。趁着部队在涉河的时候减慢了速度,小湛山步兵堡垒里的火力点也全都复活了!十多架重机关枪形成了交叉火力,加上98步枪清脆的鸣叫,将河里拥挤的人群一排排地打倒!无数人挣扎着朝河对岸冲去,但是这一道三十多米宽的小河,似乎就成了天堑。这里射界开阔,便于对手发扬火力,这一阵的冲击,简直就变成了屠杀!带队的下级军官们冲在最前面,也伤亡在最前面,不少人挥着手旗突然栽倒。一个实习的学生官举着一面连队的荣誉军旗冲在最前面,转眼就被打中了五六处,他坚持着还在朝前挪动,居然给他踏到了对岸的土地,又是一阵密集的弹雨扫过,最后的场景,就是这个学官和军旗融为了一处,虽然人已经倒下了,但是还牢牢地将军旗插在了河对岸的土地上!
后面支援的机枪射手都红了眼睛,拼命朝对面机枪发射的火光方向射击,子弹的铜壳转眼就在地面铺了一层。步兵弟兄在死伤,他们要把对方的火力压倒!迫击炮手甚至跳到了战壕上,在弹片横飞的战场上支起迫击炮,朝机枪工事一发接一发地射击。但是这些在重炮火力下生存下来的工事,不是这种80毫米迫击炮所能摧毁的,虽然不断有射手被打到,但是不断有射手接替,仍然在向步兵们疯狂地扫射。就算冲过了河,步兵离对手还有三十米的开阔地,还有一道五米宽的壕沟!
步兵在付出了惨重的伤亡之后,终于冲过了已经被染红的通泊河。炮弹又不断地在他们的队列当中炸开。这下子似乎各处的炮火都集中过来了。炮弹来得又密又快,每一次爆炸,都有人的肢体跟着飞腾起来。步兵们已经完全混乱了队形,趴在地上拼命地挖着工事。这个时候退已经退不下去,只能在这里坚持下来!面前的大壕沟,只能用炸药炸成缓坡才能通过。他们要在这里建立发射阵地,用火力掩护工兵弟兄们去炸开!他们的任务就是冲过河,守住这个地狱般的桥头堡,不管伤亡多么惨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