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氏也不急着走,只抱着陆文聪逗他。倒把个朱老太爷晾在一旁。
老太爷方才那话也是急怒之下,脱口而出,这会子见外孙女故意拉着旁人儿,晾着他。知是话说重了。好生没意思干坐了半晌,外头那妇人还只是不走,一点眼色也没,不由振天价地干咳起来。
丁氏方做恍然状笑道,“看我,一时见聪儿哭得伤心,倒忘了老太爷在这里。”
这话不是和苏瑾说地,是和老太爷说地。
朱老太爷也知她在生意上帮衬极多,虽略不喜这等商户,又是寡居之人,也不好失了礼。因就淡淡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丁氏将陆文聪往苏瑾手中一塞,笑道,“正好,我正因心里过意不去,要和朱老太爷当面道个歉。”
苏瑾知是丁氏在帮,却不知她有正事儿要和老太爷说,又有歉可道。顺手把不哭的交给奶娘,疑惑跟了进来。
不但她诧异,朱老太爷也甚是不解。与这妇人并不曾有过交集,不过下一刻,祖孙二人的疑惑就随着丁氏地话,解开了。
丁氏入座,稳稳地向朱老太爷笑道,“老太爷想必也听说过一些,苏家生意上的事儿,皆我而起,我听瑾儿说,您为了这件事儿,暗中亦操了不少地心。我心中颇觉过意不去。往昔没机会,今儿遇上了,倒要表一表我的谢意。”
朱老太爷虽知原由,从未这件事儿放在心上,也不曾有一丝怪过丁氏,听她突然提及,心中一霎那闪过,这妇人倒还极知理的念头,就忙收住,咳了几声,正色道,“这原是他们的事儿,与你不相干。”
丁氏微微一笑,“这是老太爷心胸宽大,宅心仁厚,故而才这般想。我却是与我相干地,故而今日要谢您老人家。”
朱老太爷沉脸摆手,只道,“不须。”
丁氏一直笑微微地,脸上不见丁点尴尬,因这话微微点头,起身,“知老太爷不沉心,不怪我,我便放心了。”言罢,脚下一动,似要出门儿。
刚走两步,眼扫到苏瑾,脚又顿住,回望朱老太爷,道,“老太爷今儿脸上似有怒意,莫不是因在外头听见了话儿?”
朱老太爷神色微地一沉,看向苏瑾重重一哼
苏瑾无奈扁嘴,只看丁氏。
丁氏好笑地瞪她一眼,又回身坐了,向老太爷笑道,“可巧今儿我也是为此事而来。和瑾儿地婆婆也在说这事。陆三因说,这等事必是那等小人心生嫉妒不满,故而散布地谣言。正要替瑾儿和他们理论呢……”
说着顿了一顿又笑,“我方才出来时,陆三送到二门处,也知老太爷来了……”接着向外探头一望,院中却悄无一人,因又猜测道,“莫不是因见老太爷斥瑾儿,她不好说。终究外祖父管教外孙女,她这个做婆婆的不好插话儿……”
苏瑾初始听丁氏说那话,只知她是向着地,这会也就听出味儿来了。老太爷正是个把礼节规矩看作天大地,婆婆都不怪,这还在其次。他一个“外人”跑到旁人家里大发雷霆,可是妥当地?
不由向丁氏投去赞赏一撇。
朱老太爷一时恼狠了,却没多想。如今经丁氏一说,也觉不妥。微觉放松了神色,连连干咳,不。
丁氏见状忙起身笑,“我是乐得见瑾儿家宅合顺地,望老太爷莫怪我鲁莽。”言罢,就向外走。
苏瑾晓得她这回是真走,忙起身跟上,送到她院外,还要再送时,丁氏笑推她,“快罢。我今儿豁出去管你一场闲事,若是还要受委屈,你就受着罢。”
苏瑾悄悄笑,“谢丁姨。”
丁氏摆摆手,带着明月繁星自去了。
苏瑾转头见周妈妈自二门处行来,故意回走两步,在院门口立定。此处正好对着大开的厅门,老太爷想不瞧也难。
周妈妈近前笑道,“听说老太爷来了,正和少奶奶在这里叙话儿,叫留老太爷在家用晚饭呢。”
苏瑾略抬了音量道,“好,我这就问问老太爷。”言罢就往厅里去,笑问,“婆婆要留饭,外祖父今儿就在我这里用饭罢,出去办事,想来不多会儿就了。”
朱老太爷抬起眼皮看她一眼,重重一哼,“只看你便气饱了,还吃得下饭?”说着起身,背起双手一副要走的架式。只是走了两步,复又立住。扭头盯着苏瑾看了半晌,方转头重重一叹,“再没见过似你这样多事地。如今有好日子了,要惜福~~~~”
言罢抬腿就走。
那最后一句语重心长地语气,让苏瑾又感动了,一时没反应,呆呆看着他佝偻着腰地背影,不知说好。
朱老太爷将迈门槛时,突地又转过身,神色不辩喜怒,“方才那妇人,可就是你说的那个?”
“嗯?”苏瑾一怔,登时明白,忙跑上前热切地道,“您是说丁姨么?对,就是她”
朱老太爷面无表情地转头,一言不发走了。
苏瑾望着他的背影抓头,今儿丁氏替出头,究竟是减分了,还是加分了呢?
刚送走朱老太爷,陆仲晗便了。苏瑾正好迎了他,二人一同往院中走。他仍是为了派官之事去的总督府。苏瑾问了一回今儿的情况,因听他说,这事似乎是真的,而且已上疏与朝廷,想来,确切的消息,不日就有了。
苏瑾虽也想他留在杭州周边,不用离家太远,可也,只在此处盯着这么几个有限地职位,不太妥当,因就道,“若这桩不成,你还是早早进京到吏部销假,等候补缺。”
陆仲晗不置可否,轻笑,“且再看看再说。”
间到了院门口,陆仲晗向西面主院儿张望了一下,似要去陆三院中。只所以没动,大约是猜苏瑾不好意思去。
苏瑾见状,忙将他拉回院中,悄与他说今儿丁氏来地事。
陆仲晗边听边笑,“这么说,丁劝动母亲了?”
苏瑾边整衣边笑道,“听话头是地。不过,不管劝没劝得动,我倒不能躲了。硬着头皮也要去地。待会她若斥我,你只管听着便好。叫她发了牢骚,平了心气儿便好了。”
整装完毕,亲自抱了陆文聪和陆仲晗往陆三院中去。不管丁氏今儿战果如何,她得去巩固。一味躲着也不是办法。
陆三得丁氏一番劝解,虽不说芥蒂全消,到底开怀了几分,因听周妈妈说,儿媳孙子三个一道来了,心中就没来的一松。
待二人见了礼,陆三就和陆仲晗道,“我正要找你说件事情。”
陆仲晗微微点头,“母亲说何事?”
陆三前儿怪苏瑾,今儿倒返转,因有些不好意思看她,只盯着门帘儿恨声道,“你那派官地事略放一放,只把那两个满嘴胡说地,给我办了”
陆仲晗暗中诧异,却不好表露出来,连忙应下。
苏瑾倒想借机说一句,“母亲您太好了。”到底也磨不开脸面,忙把逗着放往陆三怀里送。
陆三见状也伸手接来,逗着孙子说笑。
雨过天晴,周妈妈心中也高兴。故而和几个丫头也都逗上前凑趣儿。
这其间,苏瑾观察陆三面色,似是真的消了气。但又不太确定。过后她选了某一日,和陆三拉家常说闲话儿,趁机推心置腹地和陆三表达了的谢意,当然不免也自责当年糊涂之类地。
说了交心话儿,她心中踏实了,陆三似是待她更盛以往。当然这是后话了。
且说,事过后第二日,苏瑾就去和苏士贞说她的决定。苏士贞自然又斥她一回,不过在自家爹爹面前,苏瑾倒没那么不好意思,他斥他的,辩解的。
把个苏士贞气得个无可奈何。苏瑾好一番劝说,才让他回转了心思。又和他商议停止广记券子兑换地事儿。
苏士贞气恼摆手,“我不管你。随你怎样。”
苏瑾受多少气,就有多恼那一干人,当下顾不得劝苏士贞就使人叫老罗来,与他说,自明儿起,正式停止券子兑换,原由还是那原由。
往归宁府的信已发走了。借秦荇芷和汪颜善的行径向广记发难,广记若奈何不得苏记,自然也要怪这二人。
她倒要瞧瞧,他们在杭州府还能撑几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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