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张破天所说的那样,山南王家与河东张家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是因为王家的祖地也是河东,自隋唐以来,王家一直便是河东大族,唐高宗李治的王皇后便是王家之女,为抑制王家势大,李治寻机废掉王皇后,那次事件也导致武则天登上了政治舞台。
但山南这一支王家并不是王家本宗,它是由天宝年间李林甫和杨国忠斗争的导火索御史中丞王珙被贬黜到山南而逐渐形成。
安史之乱中,河东王家死伤惨重,纷纷投靠襄阳郡偏枝,回纥乱华中,王家招募三万士兵抗击胡酋,也逐渐挤身于七大世家,排位于第七。
但对于王家而言,重返河东,便是他们几代人为之奋斗的目标,可惜鸠占鹊巢,河东已经没有他们王家容身之地。
从此以后,张、王两家联姻便成了常态,一般而言是王女北嫁,张若镐的正妻王烟萝是王昂族妹,而嫡长子张煊之妻王菲儿也就是王昂的长女。
在和张家联姻的同时,王家也渐渐攀上了崔家这棵大树。。。。。。。
王氏家主王昂已经五十岁,但他正式接任家主也只有短短的三年,可就在这短短的三年时间里,王昂由崔圆的急先锋迅速退化成了他的一条狗。
犬者,主人未动、它先行,呼之即来、喝之即去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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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年对普通百姓而言,是全家团圆,拜祭祖先的日子,而上位者的新年也是接受卑下效忠和表功的日子,王昂也不例外,大年初二来他府邸拜年的官员便络绎不绝,马车停满了府门。
但接待他们的是王昂之子王研,王昂本人则带着他的外甥兼女婿去了崔圆的府邸,他的外甥便是张若镐之子张煊。
昨天晚上,韦谔紧急找到张若镐,没有经过内阁联席会议的讨论,崔圆竟擅自让皇上批准了这次陇右战役的表彰和相应的人事变动,居然要安插崔庆功进内阁,这是崔圆先下手了。
为此,韦谔和张若镐决定在初四的大朝上对崔圆进行反击,切入点就是崔庆功冒功一案,不过,张若镐万万没有想到,就在他送韦谔出大门之时,他的长子张煊却偷偷溜进了书房。。。。。。。
“你只要把你看到、听到的如实告诉相国就行了,也不要害怕,相国是一个对晚辈很和蔼之人,他会喜欢上你。”
马车上,王昂细细地开导张煊,“张若镐冒天下之大不惟,竟要立庶子为张家之主,这分明是没有将我看在眼里,为了保住你家主继承人的地位,你必须要听舅舅的安排。”
“可是。。。。。我父亲若知道了。。。。。”张煊还是有些害怕,他原本只打算悄悄告诉王昂,却没想到舅舅竟要带他去见崔圆,他虽是花花大少,但也多少知道这有些不妥。
王昂瞥了他一眼,冷冷笑道:“舅舅若不帮你,还有谁肯帮你们mǔ_zǐ ?其实我一个人见相国便可以了,之所以让你也去,是想给你一个机会,让相国觉得你是个可塑的人才,否则凭你的才学,功名无望,家主位子被夺,连个小妾都被赶出去住,难道你要让我女儿跟你窝囊一辈子吗?”
虽说知子莫若父,但王昂身兼舅舅加岳父的两重身份,对张煊的了解更胜于他的父亲,他见张煊神色黯然,便拍了拍他肩膀笑道:“你可知张若镐一个月的开销是多少?告诉你,六千贯,他京城府邸里的侍妾就有四十二人,而你呢?才二十贯,妻妾不过两人,而且若你科举不中,还得再削去十贯,你是想每天抱着老婆吃炖白菜,还是想妻妾成群、腰囊鼓胀,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马车辚辚而行,车厢里一直保持着沉默,快到崔府时,王昂见张煊开始整理自己的衣冠,嘴角不觉露出一丝得意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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崔府大厅里,一名宦官正向崔圆宣旨:
“。。。。。。安抚四方,功在社稷,特封其女宁为清河郡主,钦此!”
宦官念完,他立刻换了副谄笑的嘴脸道:“这郡主之号轻易不授外臣,恭喜相国了!”
“怎么!这是太后的旨意吗?”
崔圆见前来颁旨的宦官是从太极宫而来,不觉有些诧异,太后已经有近十年没有发懿旨了,今天怎么会无缘无故地下旨?
那宦官见四下无外人,便低声在崔园耳边道:“这其实是皇上的意思。”
“皇上?”
崔圆重重地哼一声,这几个月,当了十五年傀儡皇帝的李系似乎有点活跃起来,一方面暗中派人联系段秀实,拉拢忠于他的大臣,另一方面却荒yín 放荡,掩饰他的心虚。
原因不用说崔圆也知道,无非是因为自己五年任期将满的缘故,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崔圆心念一转,便立刻明白了李系的用意,想必是想用这种手段来阻止崔、楚联姻。
他暗暗冷笑了一声,脸上却恭谦地笑道:“请转告太后,她对老臣的眷顾,老臣铭刻于心!”
说罢,又回头对崔宁道:“宁儿,更衣随这位公公进宫谢恩去吧!”
“是!父亲。”崔宁不敢抬头,快步走回房更衣去了。
“父亲,封妹妹为郡主居然未经我崔家同意,不要理睬它!”
说话的是崔圆的长子崔贤,他约三十余岁,一只硕大的鼻子酷似其父,他现任蜀郡长史,新年后即将升为太常卿,这次他是回京述职。
依照大唐的惯例,皇亲国戚府上的未婚女子被封为公主、郡主,大多是为了与边蕃和亲,另外,大唐皇族女子的名声不佳,素来为各大世家不齿,不愿与之联姻,所以封崔宁为清河郡主反而不是什么好事,这就是崔贤动怒的原因,大唐当权者之女,岂能随意李氏来摆布?
但他父亲崔圆却似乎并不在意,他眼里慢慢浮现出一抹阴冷的笑意,“你不懂这其中的微妙之处!”
他看了一眼儿子,淡淡地笑了笑道:“李系借太后的之手来册封宁儿,是想掩饰他的心虚,但也正中我的下怀,我正愁太后习惯了后宫的冷清寂寞,不肯干政,这样一来,我也就有机会将权力送到她的手上。”
崔贤眼中疑惑不解,他低声问道:“父亲让太后干政是何用意?能否明示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