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阵阵喧天的爆竹和鼓乐声中,位于务本坊的书香门第酒楼重新开张,这家酒楼由于生意惨淡而被迫歇业,五天前,一名来自淮南广陵的大商人以六千贯的低价从原来东主手中买下了这座酒楼,以及后面沿河的二十亩空地,并改名为劝农居,
开张仪式简短而节俭,时值中午,不少来这里吃饭的官员也被开业的锣鼓声吸引过来,但更多的却是翠云居的老酒客跑来捧场,新酒楼的掌柜可是原来翠云居的京娘,长安响当当的一块招牌。
京娘站在门口,她穿着一身火红的榴裙,湛蓝色的眼睛里洋溢着迷人的笑容,亲昵地和前来捧场的酒客们打着招呼。
在她身后,站着两排二十名胡姬,她们的热情如火一般,和这一带普遍的清雅风格迥然不同,她们将前来吃饭喝酒的客人们伺候得服服帖帖,竟使不少来凑热闹的官员生出了明日再来的念头。
在门口招呼了近一个时辰,京娘着实有些累了,不过开张不错,使她十分开心,这座酒楼她有五成分子,不过她始终不明白张焕为何不肯用真实身份,如果是怕身份忌讳,但朝廷那些世家在外经商敛财的还少吗?
张焕不肯说,她也不好再问,想必他也有难言之处,京娘在长安混了八年,什么话该问,什么话不该问,她心里如明镜一般,但她两次人生的转折都得益于张焕,她心中对他充满了感激。
眼看食客渐少,她正要回酒店歇一会儿的时候,远远地来了一群骑马的jūn_rén ,最前面一人京娘一眼便认出来,也是她从前的老酒客,龙武军中郎将朱泚,再看他身后之人,京娘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正是吞并她翠云居的风云楼少东主崔雄。
脸上的不快瞬间便消失了,她立刻堆满了笑容迎了上去,“我等到现在,总觉得还差一个人未来,现在我才知道,原来缺的是朱将军。”
“我是专门来捧场的。”
朱泚翻身下马,他抬头看了看酒楼笑道:“这个地方我常来,以后京娘沽酒,我更是老客,有没有清静一点的雅室?”
“三楼的碧云轩还空着,朱将军请进。”说着,京娘又上前招呼崔雄,“欢迎崔小将军到我这里来用餐。”
崔雄瞥了她胸脯一眼,色迷迷地笑道:“上次是我特地关照他们放过你,你该怎么谢我?”
京娘岂会不明白他的意思,她强忍住心中的愤恨,不冷不热地道:“欢迎崔小将军常来鄙店,我会用最好的酒,最好的菜招待。”
“酒菜顶屁用,我要最好的女人,自然就是你来招待。”
崔雄哈哈大笑,他忍不住便要去摸京娘的脸,旁边的朱泚却一把将他拉进了酒楼,低声道:“这里吃饭的官员多,当心被家主知道了。”
崔雄无奈,只得悻悻地上了酒楼,朱泚歉然地向京娘拱拱手,便跟了上去,京娘叹了口气,到厨房去了。
劝农居酒楼一共有三层,三楼的碧云轩是最豪华的套间雅室,外面是吃饭的厅堂,里面还有一个小间,可供三四人喝酒密谈,此刻朱泚和随从们在外厅喝酒吃饭,而他本人却和崔雄坐在密室里小酌。
“大郎可听到最近的传言?”朱泚给崔雄倒了一杯酒,不露声色地问道。
“怎么没听说,竟有人说我家主勾结回纥,家主震怒,正在查找这个谣言的根。”崔雄将酒一饮而尽,将酒杯一顿,愤愤地道:“估计还是韦家那老小子干的,虽然他不在长安,但嫌疑还是他最大。”
朱泚又给他倒了一杯酒,苦笑道:“我不是说相国那件事,我是说张焕是太子豫私生子的传言。”
“那件事,那也能信吗?”崔雄不屑地撇嘴道:“一只杂毛乌鸦能变成凤凰?打死我都不信。”
“这件事对我们没什么影响,可对皇上、对崔相、裴相却不同了,当年宫廷事变,十几户世家大族因此被灭门,死了几千人,我想不管是不是真,张焕都不可能驻防大明宫了,这个美差非大郎莫属,我这里先恭喜你了。”
朱泚端起酒杯,笑吟吟地敬向崔雄,却将他的表情变化一丝不漏地收入眼中。
“恭喜个屁!”崔雄恼怒地一拍桌子,“我父亲去找家主说此事,但听说家主却要把天骑营中郎将之职任命给段秀实之子段升云,一个花花公子,让人好生不服气。”
朱泚暗暗点了点头,果不出自己的意料,崔圆已经出手了,他呵呵一笑,“不谈这些烦恼之事,来!我再敬你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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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时辰后,在崔圆的外书房里,崔雄一字不漏地将他和朱泚的对话告诉了崔圆,他最后道:“按照家主的吩咐,我告诉他将由段升云出任天骑营中郎将,他便不再谈此事。”
崔圆轻捋短须点了点头,“这次你做得很好,有进步,你的任务就是继续和他交往,要把他的话都原原本本地告诉我。”
崔雄点头答应,他迟疑一下又道:“他约我今晚上去平康坊喝花酒。”
“去吧!喝喝花酒不妨。”
崔圆见他走远了,不由冷冷一笑,自言自语道:“朱泚,你想和老夫斗,还差得远呢!”
他背着手在房间里慢慢踱步,今天上午,他得到了从河东传来的消息,张若镐病危,张若镐一死,张家的新家主资历太浅,他的父亲又是个碌碌无为之人,根本就压不住那几个野心勃勃的叔辈,况且还有个虎视眈眈的张破天,河东必然大乱,这是夺取河东千载难逢之机。
可河北的裴家也不会坐失良机,还有安北段秀实,难道又是三家分晋么?
不!崔圆轻轻摇了摇头,他负手望着远空的白云,张若镐、张破天、张焕、李系、裴俊、韦谔,一个个鲜明的对手犹如走马灯般滑过他的脑海,他们似乎杂乱无章,互不关联,但崔圆却用一根线将他们穿在一起,而这根线就是河东。
崔圆忽然冷冷笑了,只要他愿意,机会就永远在他面前,他立刻转身吩咐道:“备车,去大明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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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跳一跳!”崔小芙笑吟吟地抱着皇儿在自己膝上蹦跳,这个孩子就是庆王嫡孙李邈,现在过继给崔小芙为子,不久前刚被立为太子,李邈只有三岁,长得白白胖胖,异常活泼,把崔小芙逗得哈哈直笑。
崔小芙已近四十岁,膝下无子女,和所有的女人一样,对孩子的渴望一直是她心头之痛,但又和别的女人不同,她想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个孩子。
“姑姑,这个小家伙怎么不说话?”旁边的崔宁笑着问道。
“你现在不是一样不说话吗?”崔小芙瞥了她一眼笑道:“小家伙说话少,这叫大智若愚,那你不说话叫什么呢?叫相思病重吗?”
“姑姑!”崔宁见崔小芙没人前没人后地开自己玩笑,不由大窘,悄悄地掐了她一把。
崔小芙一笑,便不再打趣她,她使劲亲了一下小家伙,不由越看越爱,这时一旁的乳娘见崔小芙高兴,便忍不住谄笑道:“奴婢觉得太子和娘娘很象。”
“哦!是吗?”崔小芙笑着回头问道:“你说说看,他哪里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