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万回纥大军缓缓地在银山脚下停了下来,此时天色已经昏黄,看不清山岭上的城堡,但回纥人早已事先得知,山岭上的城堡已被唐军所占,大军停住在山脚下,等待着大帅的命令。
颉干迦斯脸色阴沉的盯着山岭,事实上他从出兵时便想到了这座山岭,但他并没有将它放在心上,一座只能容纳数百人的堡垒还能阻挡他七万大军的前进吗?然而,在连绵的山势下再看城堡,城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让颉干迦斯开始有些懊悔了,这是他的失策,竟让唐军抢了先机。
尽管有些后悔,但颉干迦斯绝不会承认这一点,他马鞭一指山顶道:“出两千兵,去疏通道路。”
这是试探之举,很快,两千名回纥士兵在千夫长的率领下,向山顶奋力爬去,颉干迦斯抬头看了看天色,乌云重重,恐怕暴风雨要来了,他一挥手令道:“大军就地驻营。”
夜幕渐渐降临了,回纥大军的帐篷仿佛夜间盛开的蘑菇群,密密麻麻地驻扎在银山脚下,但就是二千军上山半个时辰后,另一支一万人的回纥军也悄悄地上山了。
山岭上唐军已经严阵以待,五百余唐军分为两队,一队由孙木人率领二百余斥候军扼守高地,另一队由守捉使王占江率三百余名唐军士兵驻守城堡,在城堡与高地之间,他们又趁夜色用石板铺了一条小道,便于运送物资。
时间慢吞吞地过去,远处,山脚下星星点点的火光还在燃烧,回纥军正朝这边悄悄进发,看得见好多火把排成一线向城堡这边蜿蜒而上。
忽然,从山腰处射出了一支火箭,仿佛流星般划过天际,这是埋伏在山腰的一名斥候发出的信号,意味着回纥军离高地只有三里了。
“大家看见没有。”
孙木人指着火箭笑道:“回纥军倒也狡猾,明明那些火把离这里还有七八里远,但实际上他们的先头部队已经先走了一步了。”
另一名士兵也跟着高声道:“校尉说得不错,这样推算,我估计他们的人数也绝不止火把那么一点点,他们点火把是在迷惑我们呢!”
孙木人点点头,“这位兄弟说得不错,回纥人要急着过山岭,他们岂会慢慢来攻打,一定是大军压上,大家要有心里准备。”
说到这里,孙木人扫视一圈众人,沉声道:“我最后再问大家一遍,这一次我们可能就会丧身在此了,家里有老有小需要养活的,可以回到城堡中去,甚至可以下山,我孙木人绝不勉强。”
他目光炯炯地注视着众人,最后目光落在关英的身上,关英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低下了头。
“为国而战,死得其所。”一名矮个子的唐军站起来向孙木人及众人拱拱手,“我刘七郎家里还有一个老父,假如我战死了,请校尉和众弟兄把我烧了,把骨头带回延安郡老家,兄弟这里谢谢大家了。”
孙木人的鼻子猛然一酸,他也大声道:“我老家有个儿子,假如我死了,请活着的弟兄捎句话给我儿子,他爹爹为国捐躯,是顶天立地的大唐男儿,让他把腰挺直了。”
话音刚落,又是一支火箭冲天而起,众人顿时紧张起来,回纥军来得好快,现在已经到一里外了,孙木人立刻低声喝道:“大家不要慌,回到自己的位子,听我的命令。”
在他的调度下,唐军士兵开始冷静下来,纷纷回到预先分配好的位子上,弩张弓开,目光紧紧盯着前方。
时间已经过了午夜,山岭上漆黑一片,没有一丝风,凝重而闷热的空气预示着暴风雨即将到来,突然一道耀眼的亮光划破云层,刹那间,枝形的闪电照白了山梁,三百步外,只见许多团团黑影爬过来,高大壮实,个个面目狰狞,举着盾牌,黑色的人潮翻过一道道沟壑向石墙涌来,山谷里雷声隆隆,大雨开始瓢泼而下。
箭如雨点般呼啸而来,叮叮当当射在石墙上,激起点点火星,回纥军的进攻开始了,但唐军的阵地依然悄无声息,一道道闪电划过天际,大雨中看不见一个唐军,那粗糙的围墙就仿佛为某种宗教仪式而建造,在白亮亮的闪电照耀下,静得格外令人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