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回纥斥候探得唐军大队已从东面绕来,即将抵达银山,颉干迦斯欲趁唐军是远道而来的疲惫之师,他当即命一万骑兵夜袭唐营,但唐军大营防御得滴水不漏,一万骑兵在损失三千余人后无功而返,颉干迦斯见唐军无懈可击,便下令后退二十里,准备与唐军进行决战。
大唐大营驻扎在银山脚下,统兵大将便是辛云京之子辛朗,这位当年张焕的故交也已三十余岁,他是读书人出身,刚毅的脸上多了一丝儒雅的气息,他做事向来是理智而严谨,也正因为如此,张焕才特地指明由他率援军而来,而且将拦截回纥人北上的任务交给了他。
但此刻,这位从来以理智和严肃而著称将军也忍不住潸然泪水了,在他面前摆着一本被血染红的册子,上面写满了张三城守军的遗言。
‘父亲大人不必难过,儿为国而捐躯,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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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娘,我死后,都督会给你和儿子抚恤,若钱用光了,也可以将地一块一块卖掉,等卖完最后一块,我想儿子也该成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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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朗再也看不下去了,他将册子一合,转身拭去热泪,等心情稍微平静一下,他才对最后一名幸存的军官道:“你叫什么名字?哪里人?”
“属下是斥候三营五团第一队队正,叫做关英,蜀郡双流县人。”
在援军赶来的最后一刻,整个城堡之上尚未战死的唐军已经不足二十人,且大部分都身负重伤,关英的身上也有三处箭伤,但幸运的是没有伤及要害。
辛朗站起身,肃然起敬道:“你们都是我大唐的英雄,我要为你们请功,你还有什么要求,可尽管提出。”
听到‘要求’二字,关英慢慢单膝跪下,他哽咽地说道:“属下未能与弟兄一同战死,已是羞惭万分,何敢提什么要求?若大将军怜惜战死的弟兄,能否将他们的骨殖送回家乡,让他们在九泉之下也能瞑目。”
“你放心,都督已在伊吾修建了寄灵堂,所有阵亡将士的骨灰都寄放在那里,大战后将统一送回故里,至于抚恤,我来之前陇右已经开始进行了。”
说到这,辛朗走上前扶起他道:“居功不骄,这是我最喜欢的品质,从现在起,我任命你为斥候果毅都尉,好生去养伤吧!”
“谢大将军。”关英行了一个军礼,转身下去了。
待他走后,辛朗慢慢走到沙盘前,仔细研究焉耆、龟兹一带的地形,临行之前,都督特地派人告诉他,要拖住颉干迦斯,时间越长越好,但都督却没有告诉他,为什么这样做?
从他得到的消息,现在焉耆和龟兹几乎都是空城,吐蕃已经撤离到了拔换城,而颉干迦斯与自己对峙在银山一线,三方面人马都不敢轻举妄动,难道在这里还有第四支jūn_duì 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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焉耆和龟兹都位于图伦碛(即塔克拉玛干大沙漠)以北,这里大片的草原和绿洲都得益于一条横贯东西的大河-赤河(即今天的塔里木河),赤河向东沙漠地带延伸,水量逐渐变小,且改名为孔雀河,最后注入蒲昌海(今罗布泊)。
就在回纥军与唐军在焉耆以北处于对峙状态,而吐蕃则陈兵拔换城,准备取渔人之利时,一支两万人的唐军骑兵正沿着赤河疾速向西行军,他们目标简单而明确,夺取龟兹与焉耆。
这支jūn_duì 正是王思雨部,他们于一个月前,在且末城接到了孤守安西的三千唐军和他们的家属,并将他们送回了敦煌,不甘寂寞的王思雨随即再次调头西进,穿越蒲昌海,这时,王思雨已经得到了张焕在北庭大破葛逻禄人的消息,他立刻意识到,都督的下一个目标必然就是颉干迦斯。
这一天是七月十五中元节,大军马不停蹄地在星夜里疾驰飞奔,远方是广袤的沙漠和原野,一轮昏黄的满月挂在天空,发出一种诡异的光泽,身旁的河流已经变宽,水流充沛,他们已经进入焉耆镇的范围。
王思雨勒住了缰绳,凝视着夜空下大地的尽头,从这里他们的目标开始分岔,向北是去焉耆,而再向西则是去龟兹,他必须要做一个决断了。
他已经得到最新消息,辛朗的主力将颉干迦斯拖在银山脚下,而龟兹的吐蕃人却撤离到三百里外的拔换城,也就是说龟兹现在是一座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