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笼罩着洛阳城,徽安门外一支大军正准备列队起拔,城门口崔鸣在数十名将领的簇拥下正向朱滔告别,他含泪向朱滔长施一礼道:“盼师尊凯旋归来,本王会在洛阳城头日夜为师傅祈祷。”
主将朱滔顶盔贯甲,骑在崔庆功最心爱的大宛马上,他的眼中隐隐蕴含着泪光,一脸肃然地向崔鸣拱手道:“小王爷但请放心,朱滔此去当剿灭李师道,早日为小王爷解忧,我不在洛阳,望小王爷约束军纪,以获取洛阳民众支持。”
“师傅之言,本王当铭刻于心,师傅一路保重。”
“保重!”
朱滔向众人挥了挥手,毅然下令道:“大军出发!”
五万大军以及数千辆辎重大车缓缓启动,向西北方进发,李师道的六万大军就部署在洛阳西北一百余里外的黄河岸边,这支前去剿灭李师道的jūn_duì 中有两万人是崔庆功保有的精锐部队,是他十几年来从来不会让军权旁落的队伍,而今天,这支精锐部队的指挥权第一次交给了外人,而且是交给了朱滔。
朱滔投靠崔庆功的时间并不长,但凭借他的精明能干而屡立奇功,深受崔庆功的重用,但无论他再怎么能干,崔庆功对他始终保持着用文不用武的原则,始终没有忘记他是朱泚之弟,一直以来就绝不给他带兵的机会,事实证明崔庆功的戒备之心是完全正确的,就在朱滔大军离开洛阳仅五十里后,朱滔便下达了他的第一道命令,“大军调头向南进军。”
这一天是朱滔已经梦寐以求了整整一年,在大哥朱泚死后,重振朱家的心愿便一直深深地埋藏在他的内心,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不会再有大哥当年那样的机会了,他就仿佛是一头寻找猎物的野狼,在经过数月的审视后,他的目标便锁住了崔庆功的jūn_duì ,这是一支内部充满了重重矛盾的队伍,只有矛盾的激化下他的野心才有可能变为现实。
朱滔下达了第一道命令后,大军开始缓缓调头,他纵马冲上一座小山丘,凝视着夜雾下的远山,他的目光中闪烁着难以掩饰的激动,此刻,自己的手中终于有了复兴的资本。
“朱将军!”身后忽然传来了远远的呼唤声,朱滔回头望去,只见山丘下数十骑军士簇拥着一名大将飞驰而来,为首之将正是崔庆功的心腹爱将李中云,朱滔心中的激动顿时被一荡而空,他最担心的事情果然来了。
李中云被崔庆功任命为飞龙将军,他手下有一万骑兵,是两万精锐营之一,他本来就不满朱滔被任命为主将,但军令如山,他不敢不服,可现在明明李师道在北,朱滔却下令调头向南,使他百思不得其解。
“朱将军,你为何命令大军调头向南,难道你并不是为了去打李师道吗?”
“李将军误会了。”朱滔早胸有成竹,他微微一笑道:“你以为李师道会象一块石头一样等着我们前去剿灭吗?现在千牛卫从西而来,他必然会寻路逃脱,所以我推断他会走西南方向的缺口,我们抢先一步,正好可以截住他的去路。”
李中云心中狐疑不定,虽然朱滔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他仍然对朱滔的动机表示怀疑,沉思一下他又问道:“适才朱将军也说官兵大军将前来,不知朱将军准备怎样应对?”
“此事自有小王爷决定,不是我能做主,更不是你有资格来问。”朱滔脸色一沉道:“我奉小王爷之命出战,所有决定权皆在于我,若李将军不服我的调度可找小王爷投诉,但大军在外,我的命令你只管服从,这一次就算了,再若有下次,我定斩不饶!”
李中云连连冷笑了几声,一抱拳转身便走了,朱滔盯着他的背影远去,眼中迸出了一道杀机,此人得尽早杀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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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一夜的行军,朱滔的大军已经过了洛阳,抵达了距离洛阳西南约八十里的谷水河畔,这一带林木茂盛,低矮的山峦连绵起伏,一直延伸到远方,行军整整一夜,大军皆精疲力尽,朱滔见河水清澈见底,便下令全军就地休息,三军顿时欢声雷同,数万士兵蜂拥着向河水冲去,河岸两边人潮汹涌、喧闹非常。
朱滔找了一块大石坐下,借助微弱的晨曦,他取出一幅地图仔细研究行军路线,他的计划是向东南突围,那一带是楚行水的淮南军,战斗力要大大弱于张焕的陇右军,即使遭遇到了也能突围而出,但朱滔的最终目的地是前往江南西道的豫章一带,在去年长沙刺杀了张焕后,他便仔细考察了豫章的情况,那里驻军稀少且土地肥沃、极易立足,还有波光浩渺的鄱阳湖可供大军进退,是建立基业的良地,而且一旦站稳脚跟他便可向太后臣服,利用朝廷的内斗中取得生存的可能。
这个计划他已经策划了无数遍,早已烂熟于胸,可一有机会他总是忍不住取出地图再默看一遍,思索着可能会有的漏洞,应该说漏洞是没有了,现在的关键是说服众军随他南下,当然,他也有充分的借口:伐李师道是假,为洛阳大军打开南下的通道才是真。
朱滔将地图收了,他这才抬起打量周围的地形,此刻他正位于一个葫芦形峡谷的中部,谷水从峡谷中纵穿而过,峡谷宽约三里,周围是连绵的群山,郁郁葱葱的树木布满了山头,天色已经麻麻亮,河两岸横七竖八躺满了他的士兵。
朱滔眉头一皱,此处地形并不是驻营休息的最好地方,极易被人伏击,他立刻站起身大声令道:“传令全军起拔,继续向南进军!”
话音刚落,峡谷两边的树林中骤然爆发出一片喊杀之声,不计其数的骑兵从树林中冲出,挥舞着战刀,迅猛地扑向河岸边正在休息的朱滔军,朱滔军猝不及防,顿时乱成一团,不仅是树林中有伏兵杀出,从峡谷口的另一端也有数以万计的骑兵杀来,杀气冲天,他们就仿佛一群蓄势已久的猛虎扑入了羊群。。。。。。
朱滔眼睛都急红了,他大声狂呼士兵们镇静,但喊声已经失去了作用,五万大军已无法组织有效抵抗,在伏兵犀利地冲击下,朱滔军兵败如山倒,大军丢盔卸甲,满山遍野地向谷口的另一头奔逃,朱滔也被十几名亲兵扶上战马,就在这时,在他左侧五十步外出现了一千余骑兵,只见为首一员大将手中弓弦拉如满月,正目光阴毒地盯着朱滔,嘴角溢出了一丝冷冷的笑意,朱滔也忽然看见了他,心中猛地一寒,就仿佛一脚踏空坠下了万丈深渊,此大将不是别人,正是他信誓旦旦要去剿灭的李师道。
一支箭凌空射出,迅疾如电,射向朱滔的面门,他躲无可躲,万念皆灰地闭上了眼睛,就在他闭眼的一瞬间,一支狼牙箭从他眉心射入,一箭射穿了他的头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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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安二年二月二十五,李师道带着朱滔的头颅,投降了刑部尚书楚行水,二月二十八日,三十万唐军包围了洛阳城,在楚行水担保不杀崔鸣的允诺下,崔鸣正式开城向官兵投降,至此,近一年的中原之乱终于告一段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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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收复洛阳的消息尚未传到长安,但河北军大败的消息却传遍了长安的大街小巷,它仿佛一声惊雷,立即打破了长安平静的局势,一直在平静局势下激荡的暗流终于浮出了水面,无数保持着观望态度的官员们纷纷改旗易帜投向张党,形势已经明朗化,暧昧没有了市场,态度鲜明才是大势所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