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沙还是大,几个小厮和侍卫面面相觑似乎想说什么,郭嘉冲他们摆了摆手,示意他们别说话。
他走出了营地,地上有些湿滑,似乎像是下过雨。
什么时候下的?自己竟然不知道。
郭嘉长舒了一口气,来回踱步。
这里还真是冷清。
他不喜欢这里。
这一次主公要是胜了,干脆回阳翟待一年再随军吧,郭嘉盘算道。
这连年征伐得日子倒也是过的差不多了。
北方统一了,就只剩南方了。
不过南方和阳翟都不错,郭嘉笑了笑,都是好地方。
都想去。
听说南方的阳光好啊,四季宜人。
指不定比阳翟还好。
都记不起多久开始就迷上到院子里晒太阳了,暖暖的,照在身上很舒服。
郭嘉看着眼前偶尔窜过来的几个淘气的小孩。
兀自笑得开心。
以前自己小的时候也是这么到处撒欢的跑吧,否则长大之后怎么会那么野,那么贪玩。
真羡慕他们。他扼腕叹息,自己也想那么自由自在啊。
算了,帮主公统一了这天下的话,大概也能像以前一样的吧。
到时候辞了官,回阳翟,最好啊,把文若公达元常全拉上,一起回颍川。
每到暑热的时候就去西凉看看文和?
哈哈,那才真当是好日子啊。
郭嘉笑弯了眼,沉浸在幻想中。
万一南方太好了自己舍不得走该怎么办呢?
干脆每年去那里一趟吧,待上几个月。
那也不错。
有时候还可以去许昌和几位将军切磋酒艺,反正也不远。
郭嘉也许是太激动了,再一次咳了起来,后面的几个人连忙上前来扶他,他却摇头让他们回去。
手上一抹,新鲜的殷红的血迹有些触目惊心。
可是自己死了怎么办?好日子都没了?
郭嘉甩了甩手,血迹还留在上面。
眼神中的光却黯淡了许多。
死了的话……就等着大家一起吧。他忽然这么诡异的想道。
要是让文若主公知道自己这么想,肯定少不了一顿训。
郭嘉又宽慰自己一般的调侃道。
不过……生老病死是天数,谁知道呢。
死了就死了吧,反正自己也没多少遗憾了。
不就是去不了南方,喝不到美酒,看不见天下一统吗?
诶……细数一下,其实还是有很多遗憾的。
郭嘉还是笑。
太史公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人固有一死……
或重于泰山?或轻于鸿毛?
嘉要求不高,只要不轻不重就好。
鸿毛太轻,泰山太重。
大概只要……主公府上那些酒的重量那么重就可以了吧。
郭嘉觉得自己已经有些在胡思乱想了。
当真是病得厉害了吗?他想道。这身子也就这样了吧。
这么多年了,起起伏伏的。
自己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死亡,有时候觉得这个词语离自己太遥远太遥远,现在却感觉近在咫尺了。
似乎呼吸之间就大有上前勒住自己脖颈的架势。
然后后自己就会弱不禁风的倒下来,再也睁不开双眼。
任由别人如何呼唤都没有任何作用。
有点像睡着了,只不过睡得太死了。
罢,罢,郭嘉伸手敲了敲自己的头,又开始乱想了。
他空咳了一声。
不过当真是不怎么舒服。
他有些不情愿的转身又回去了。
案几上放着的那一碗汤药好像还在冒着热气。
郭嘉顿觉头大,把那药端起来,,捏着鼻子,硬生生的灌了下去。
刚一下去,反胃感立刻涌了上来,他捂住嘴,把不舒服的感觉狠狠压了下去。
回头要让主公惩罚那军医!
他忿恨的想到,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苦的东西。
手上一个不稳,那药碗便被摔在了地上。
碎得七零八落。
咦……自己在搞什么。
郭嘉蹲下来,把碎片捡起来。
外面的小厮一听动静就连忙止住他帮着他把碎片收了出去,郭嘉有些不满这样,但又不好说什么,便坐回了床榻上,躺了下来。
喝了药,反倒不舒服了。
他又开始在床上辗转反侧。
睡吧睡吧,他在心底安慰自己。
很快便顺从地闭上了双眼。
一天之后,军师祭酒郭嘉薨。
时为建安十二年秋,柳城城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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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忽然觉得应该写点什么,伴你度过和她最后的时刻)
你怎么可以形容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情感?
你怎么有能力去描绘这种情感的浩瀚无私?
当我们步入而立之年,缓缓驶向不惑,心头的那些感动是否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悄然逝去——我们坐看流水落花,我们内心冷漠难有涟漪,我们可能再也无法像孩提时牵着她的手,深深地爱意地说:妈,我饿了……
她陪伴你的生命走过无数个拐角,在你最艰难的时候默然泪下却执着地不忍放开你那双孤独的大手,在你新婚的时候她满头白发,鬓角的皱纹来不及愉悦,在你成功的时候她只是站着阴暗处欣慰而笑,却把最闪耀的舞台留给了你。
苍白与无力,自责与感动。
或许在她生命的最后时光,我们应该给予为自己奉献了人生所有一切的老人,一个暖暖的拥抱,一声长长的问候,或者是孩子时,那声甜甜的撒娇——妈妈。
※※※
5岁:妈妈,烧红烧肉吧,行,烧。15岁:妈妈,别烧红烧肉了,换换味道。行,买别的菜,35岁:儿子,啥时候回家吃一顿啊?妈给做红烧肉,不行,最近忙。50岁:妈妈今天路过你家,给你带红烧肉,不行,今不在家,70岁:妈,我想吃红烧肉,那边,已经没有了妈妈的声音……
※※※
饥荒的年头,儿子准备抛弃年老眼瞎没有行动能力的老母亲。一天,他编了个瞎话,将娘亲背进远处的有野兽出没的大山里,放下娘了,又累又饿的他觉得没有半点力气,他说,娘,你在这等一会儿,儿去给你弄吃的。刚要走开,娘一把拽住他,儿啊,娘怀里还有半块烧饼,你吃了再去吧!他看着娘亲皮包骨的手心颤动的半块烧饼,泪下时并同时扑通跪倒在地,用近乎咆哮的声音:娘啊,儿对不住你啊!
※※※
慈母手中线,游子身上衣。
临行密密缝,意恐迟迟归。
谁言寸草心,报得三春晖。
……
……
我所能够看到最美丽的一幅画面:
布满呛人气味的病房,阳光温和洒下,一个男人握住他母亲已经满是老人斑的干枯小手,弯下身,亲吻她的额头,然后在她耳边轻轻的呢喃,用尽所有的力气——妈妈,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