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长宁并未等他说话,只是忽然又笑了起来,良久之后,才扭头看向年轻公子道:“这次还要多谢你,如若不然,恐怕还要多费些功夫。”
年轻公子大约二十来岁的模样,长相清秀,但也仅止于此,并没有赵允祯那样的俊俏无双,也没有赵嘉那样的风流潇洒,只是他骨子里便散发着一股子书卷气,那温润如玉的模样,像极了一汪平静无波的湖水。
他听见赵长宁的道谢,才终于扯了扯嘴角,勾出一个淡到极致的笑容,不过却是一闪而没:“无妨,既是你要求的,我尽力便是,谢不谢的有什么关系。”
赵长宁哈哈大笑起来,起身揽住了那人的后背,用力拍了拍道:“好,果然是温玉!”说完,便伸脚一勾地上的杯子,接住,轻轻的放到桌子上,那仔细谨慎的模样,倒好似他手中的不是一个杯子,而是什么稀世珍宝一般了。
“只是,你不觉得此举,太过优待安王一系了?”年轻公子却是摇了摇头,神色中并无几分喜色。
要知道睿安大公主如今虽然已经不管事,但是她的影响力并没有完全消退,更何况她身边还站着一个镇国公,更遑论背后还有一个叶家。
要知道当年镇国公破门而出从了军,但他并非是与家中断情决义,只是为了闯出自己的一片天而已,如今同叶家互相往来,这血缘亲情在,其实也没有什么不同。
如此,这样一个婚约其实可以看作是送给赵嘉的一个大礼了,除了彻底失去一个从未属于他的女子之外,赵嘉根本不吃亏,反而赚了大便宜。
赵长宁神色不变,似乎并未将此事放在心上一般,只是看了看窗外的天空。
“天色不早,我要回宫了,你若是不走,便让从安好好招待你吧。”赵长宁并没有回答温玉的问题,只是自顾自的说完话便潇洒转了身,拿过衣架上的披风随手一扬,带子系好,便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名为温玉的男子眼中平静无波的看着赵长宁的背影,最终却只是轻轻的眨了眨眼睛,等再看去时,已不见赵长宁的身影了。
“主人不在,客居在此恁的无趣……”
京城中对这桩婚事的反应各自不同,但大多数都是一个乐见的态度,毕竟双方既门当户对又是郎才女貌,便是称作天作之合也不为过,皇帝点了鸳鸯谱之后,却是乐呵呵的又吩咐了礼部来忙这件事。
当旨意降临的时候,赵嘉意外的没有多么难过,只是觉得心里好像某个地方缺失了一块似的,有些空落落的。
站在高高的宫墙之内,赵嘉仰头望了望天空,在身后侍女一脸担忧的目光中平静的走回了屋中。他打开了抽屉,看着静静躺在那里的黄花梨木盒,突然探手拿了出来。
里面是一支红色的玉簪,水色透亮的血玉被雕刻成了云雁纹的簪子,红色流转之间,不由得令赵嘉想到了初见那人时那双给他印象深刻的灵动双眸。
普度寺再见,那身大红的颜色实在是衬极了她的气质,她的美乍看是低调,可却是低调中蕴含着华丽张扬,像极了她的脾气,自从听闻她爱玉,他便四处搜罗才找到了这样一块极品血玉,想要当作生辰礼物送给她——可惜她却张口就拒绝了自己。
她会不会不知道其中的含义?男子送心仪的女子发簪,却是有着定情之意的,赵嘉原本心中还存着一丝侥幸,可是后来他懂了,不管代璇知道还是不知道,结果都不会有什么不同,最主要的是,这一场博弈,他已经败了。
既然事情已经做了,便要承担随之而来的后果,赵嘉并不后悔,只是觉得遗憾,这一场相遇好似镜花水月一般,美则美矣,却是易碎,等他从梦中醒来,才恍然发觉,时光快的有些不可思议。
伤春悲秋不适合他,这是最后一次放纵自己吧。
赵嘉抚摸着那支血红色的玉簪,突然眉心一跳,抓起那玉簪就要往外扔,然而手才刚刚抬起,便又停住,那玉簪中的水色似乎要满溢出来一般,连带刻在隐密处的一个小小的璇字,也都清晰可见。
只是这么稍稍犹豫,赵嘉抬起的手就再也无法继续,便索性将玉簪又收了起来,忍不住轻轻的叹息了一声。总是他初次心动的纪念,又岂能真的如春梦般了无痕迹?
便是将这玉簪毁了,也不过是自欺欺人罢了,何必呢。
“总是一段不错的回忆,有心动有喜悦,有焦躁有难过,有努力争取也有失败灰心,但不管怎么说,短期之内自己也是忘不掉的,既然忘不掉,那就好好记着吧。”赵嘉忽然笑了一下,然后长长的呼出一口浊气,便将玉簪收好又小心的放回了抽屉之中,上锁,然后便负手施施然走了出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