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秋雨静静的站在那里,面无表情,一双琥珀色的眸子平静无波的看着眼前血色淋漓的人,脚下一动,便听得咯噔一声脆响,那是靴子踩在地板上的声音。
“你是自己招,还是等我屈打成招?”萧秋雨轻启薄唇,音冷淡,在有着潺潺水声的地牢里响起淡淡的回音。
那人猛然抬头,被火烧坏的半边脸显得格外狰狞,他勾起嘴唇不屑的笑了一声,声音低哑难听:“镇北司萧秋雨,果然是好手段。”
好手段三个字,已经覆盖了多重含义,包括萧秋雨的阴险毒辣,包括他的行事作风。
只凭那一句话,林跃便知道,自己这回,恐怕是真的在劫难逃了。无论自己是否招供,萧秋雨都不会放过他,区别大概在于是否好死吧?
林跃闭上了眼睛,此刻的他心情有些复杂,也说不上究竟是后悔还是恨,只是有些淡淡的忧伤,从年少时的意气风发雄心壮志,到中年时的丧妻丧子家破人亡,这一辈子,竟然就这么过了。
有没有什么遗憾?林跃微不可查的叹了口气,随后便开了口,声音低沉沙哑,似乎喉咙里藏了东西一般:“你想问什么?”
倒是个人物,可惜走错了路。萧秋雨嘴角轻轻弯了弯,然后又迅速的消失不见。
他轻抬脚步走到林跃身前一尺的地方,略略抬头用下巴冲着林跃道:“我想问的?”语气有些不屑,似乎他对于此并不如何重视一般,末了却是嘲讽的一笑道:“我想问的事情,恐怕你也未必知道。”
关于这一点,萧秋雨倒是有信口开河,他想知道的事情多了,最重要的便是关于西梁和北蛮的朝廷机密,林跃自然不会知道。
然而他也不是来耍着林跃玩儿的,所以话音未落,便迅速转了话题道:“那么你来说说吧,这次绑架,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林跃眼神一黯,若是他的打算能够顺利进行,此刻怕是他已经逃脱樊笼,从此海阔天空任遨游了!然而世事并不能尽如人意,所以他失败了,被抓到了这里。
事情经过其实很简单,林跃既然先前退缩了,这会子自然不是打算卷土重来或者孤注一掷,他想跑。然而因为城内大索西梁奸细的行动,却也累的他脱不了身。
他不过是打算掳劫一个有分量的人物作为护身符离开的,哪知道却抓错了人。谁知道那张老爷的马车里会坐着两个小白脸?还是来头不小的小白脸!
若非被代璇和安珀两个人逃了出来还引起了外人注意,他们的藏身地也不会这么轻易的暴露。
林跃一边说着一边心里叹气,原本他心里还有些愤懑的,还想着日后有机会找那小白脸报仇,可事到如今,得知自己活不成,他却突然想通了,大仇已经得报,死就死吧。
然而林跃的沙哑声音中,突然传出来咔嚓一声,竟是萧秋雨硬生生的掰断了椅子上的扶手!
林跃愕然,心里不由得咯噔一声,难道他方才说了什么不妥的话,叫萧秋雨生气了?
“我问你,”萧秋雨突然打断了林跃的话,淡淡道:“你为何会绑架张家人?你又如何知道张家人要出门?”
“那是因为——”林跃话说到一半突然卡壳,说到这个他倒是想起来了,当时他是怎么想到这法子的?自然是有人提的建议······
而萧秋雨却是根本不理会林跃的吃惊,只见眉头皱了皱,便随手将掰掉的木头扔在一边,接着便大踏步走了出去。
时至傍晚十分,萧秋雨站在地牢门前深深的吸了口气,随后便低头进了马车,闭上眼睛假寐起来。
“公子,去哪儿?”赶车的老汉轻声问道。
“去府衙。”萧秋雨淡淡的声音从马车内传出,然而很快却又改变了主意:“不,先去张家吧。”
马车径自转了向朝着张宅驶去,随着马蹄颇有韵律的声,萧秋雨闭着眼睛,手中却把玩着一只精致的白玉杯,直到他突然手一松,那白玉杯便落在了地毯上,红色的葡萄酒便浸入了白色的绒毛之中。
张老爷是个冒牌货,此刻事情结束,扬纯自然也就完成了任务,可以功成身退。
所以张家出迎的是大公子,虽然不知道萧秋雨的来历,可是一眼看见他身上那股上位者的气势,便叫张大公子说不出拒绝的话来。
哪知道贵客上门说了几句不找边际的话,便点名要见张二公子。
“有些事情,没有人说出来,并不意味着别人不知道。”萧秋雨面无表情的看着张子悦,道:“在耍手段之前,先看看自己能不能应付的了它带来的后果吧。”萧秋雨语气淡淡,却是一副居高临下的模样道:“你就没有想过,万一出了事情,他会是什么反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