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有些积蓄的人家能够在迁移到外地后安置下来,可更多的是成为流民,在这个大雪飘飞的季节,不知道会有多少人会冻饿而死。
他不是没有见过死人,他的手上也沾满了鲜血,可那是不同的,敌人死不足惜,百姓又何其无辜?
“是,也许会死不少人。”温玉平静道。
赵长宁挑眉,扭头看温玉,似乎对他的平静有些不满一般,道:“就只有这句话?”
“我从来不会悲天悯人。”温玉并不看赵长宁,只是垂下眼神淡淡道:“只要死的不是我,不是我的亲人就好。”说着,却突然摇头轻笑一声,转身道:“雪大了,我要去烤烤火。”
赵长宁看着温玉的背影远去,心内却是无声的叹了口气。都说他冷面冷心,可谁知道这个表面温润如玉的公子,竟然比他还要淡漠?
温玉不是冷血,他是无情。虽然他待人温和有礼,可也总是保持着疏离,大多数人,在他的眼里也不过是个符号。幸好,他不是这些符号的其中之一。
冰冷的地板上已经铺了厚厚一层稻草,稻草上又铺了一层皮毛毯子,赵长宁一屁股坐下来,便看见火堆上煮着的陶罐发出咕咕声。
腌肉和炒过的面粉一起放进去熬成一锅肉糊,不多时,便传出了一阵诱人的香气。
不待属下伺候,赵长宁便亲自动手舀了一碗,吞了大大的一口之后,才对端着碗的温玉道:“怎么,吃不下?”
温玉白嫩的手指捏着勺子在碗里搅了搅,斯斯文文的举动和周围的环境似乎有些格格不入,闻言便抬头笑道:“怎么会,大家都吃得下。”
赵长宁默然,温玉是典型的世家公子,虽然从小习武,可身子依旧娇贵,恐怕他从小到大,都没有吃过这么简陋的饭食。
但凡事都有第一次,赵长宁边吃边想着,谁叫你不好好在京里待着,非跑到这西北吃苦头呢?我一个皇子都吃了,你好意思说吃不下?
温玉果然没叫人失望,许是真的饿了,竟是把那一碗糊糊吃了个精光,还对烧火烧水的汉子道了谢。
只是背地里,温玉却忍不住对赵长宁道:“我很疑惑,军中伙食还不如昨晚吃的糊糊,当初你入军并未受到优待,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
温玉只是随口一问,并不期待赵长宁的回答,但赵长宁却默了,他没有忘记参军的初衷,只是当他恐惧时、受伤时,支撑他坚持下来的,或许只是一个不服输的念头罢了。
代璇一觉醒来,发现雪还在下着,院子里已经有粗使丫头在扫雪了。
想到这几日连绵不断的雪,代璇眼神一黯,顾不得欣赏这难得的雪景,匆匆梳洗了一番便赶往正房。
云氏渴睡,代璇到的时候还未起,只有李叔勤一人对着桌子吃饭。
看见代璇过来,便招呼了一声道:“怎的这么早就过来了?来陪爹爹吃饭。”说着便有丫鬟给添了座位和碗筷。
给李叔勤道了早安,代璇便毫不客气的坐了下来,看见恰好落在面前白瓷碟子中的白嫩嫩小笼包,代璇忍不住笑了起来:“谢谢爹爹。”
李叔勤嗯了一声,曾经他竭力想在女儿跟前保持威严,可两句话下来总会不知不觉的破功,如今已经不指望了,完全是一副慈父状态。
“爹爹,不知道您对这场雪怎么看?”代璇一边吃一边道。
李叔勤筷子停了一下,接着便又恢复了正常,咽下手上的包子之后,才道:“怎么,在家里待的闷了,想出去赏雪景?”
代璇瞪眼,难道她在代州这么久,还没能扭转在老爹眼中的印象?眼下怎么会是玩的时候嘛。
“女儿说正经的!”代璇放下筷子,严肃的看着李叔勤道:“爹爹,这雪下的太大了,会出事的。”
李叔勤还以为女儿是一大早过来特意陪他吃饭,才随口说笑几句,哪知道这只是顺带!
“这个爹爹自然知道。”李叔勤摸了摸代璇的脑袋瓜笑道:“清理街道和屋顶的事情早就有人在做,而且城中施粥的富户也不少,棉衣也有准备。”他在代州待了这些年,该做什么都是门儿清。
代璇自然不会小看李叔勤,可她还是忍不住提醒了一句:“爹爹,别忘了西疆的局势。”
自从兴灵和议之后,虽然大宋和西梁连年都摩擦不断,但大体上还是很安稳的,至于北蛮,也肯定不会在这个时候南下,再加上北疆有重兵驻守,总体来说,代州作为对外贸易的开放城市,她的外部环境是很不错的。
可如今呢,北边还好一点,有定北侯和赵嘉顶着,情况在好转,而西边却是乱七八糟,再加上情报的缺失,这让代璇没来由的担忧。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代璇总觉得有什么地方疏忽了。
直到听说紫萍得了风寒起不来了,代璇才猛然一拍手掌,她忘记了什么?瘟疫!都说大灾之后有大疫,正好又赶上叛乱,两相叠加,若是到时候流民大量涌入,岂不是更加方便了疫病的传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