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宫中的观星台是最高之处,从此处望远,便可看清整个皇城,巍峨的的宫殿尽在眼中。
天色虽暗,可是四处摇曳的宫灯却让视线清晰了不少,清晨的风带着几分湿气,祁阳嗣为皇帝系好披风,戴上兜帽,抱着上了观星台。
“姑姑现在再教你一件事,你记着。”
“夏朝立国两百七十余年,人才辈出,最鼎盛时期,曾有四方来朝。然而自从你曾祖开始,皇帝不思进取,反而日渐骄奢yín 逸,祁家天下,不是亡于周朝之手,而是败在了自己的不肖子孙手里!”
祁阳嗣这番话明着指摘祖父与父兄不是,已经是不孝之词,棠珠站在身后屏住了呼吸,原本想要提醒主子注意言辞的话,就这么憋了回去。
在这个地方,在这个时候,还有谁会在乎这个?
小皇帝眨眨眼,看着这个一手养大自己的皇姑,虽然明白这番话似乎对祖宗有些不敬,但还是安静的听了下来。
“可是这不肖子孙中,不包括你。”祁阳嗣将侄儿放下,牵着他的手踏上了台阶,指着眼前的那片宫殿道:“所以把君王死社稷忘掉吧,从此之后,忘记夏朝,平平安安的做一个富家翁,为我祁氏保留最后一丝血脉。”
祁阳嗣闭了闭眼,看向拼命摇头的小皇帝,脸上露出一个微笑。
复国是怎样的重担,岂能压在一个孩子身上?他稚嫩的肩膀负担不起,只会被压垮。
她的一生已经献给了夏朝,已经够了,她最疼爱的侄儿,要为自己活。
“棠珠,”祁阳嗣转过身来,对着跟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大宫女郑重一拜:“钰儿交给你了,照顾好他。”
“殿下!还请殿下保重自己,他日未必不能卷土重来!”棠珠大惊失色,她听出来了祁阳嗣的弦外之音,她是要小皇帝好好活下去,自己却抱了死志!
“你不必说了。”祁阳嗣抿唇,转头看着天空,风吹过脸颊,几缕头发悠悠飘起,“姬远怀胸有凌云志,气量不凡,必然不会害了钰儿性命,可人心难测,即便没有他,也会有别人,你记着本宫嘱托,一定护钰儿平安长大。”
“奴婢必不负公主所托!”棠珠哽咽跪地,正正经经磕了三个头,再抬起时,眼圈已然红了。
祁阳嗣微微一笑,拍了拍棠珠的肩膀,将身旁的小皇帝交到棠珠手里,最后摸了摸侄儿的脸颊:“钰儿,姑姑以后不能再教你了,要听棠珠姑姑的话,知道吗?”
小皇帝眼中泪珠打着转儿,却硬是没有掉下来,他虽然年幼,却是已经懂得了生离死别,祁阳嗣的话,明明就是诀别的口气,他不舍,可是却不愿意违逆了姑姑,只是僵着身子站在那里,倔强的抬着头。
“烛影!”
一身黑衣的男子如鬼魅一般出现,半跪在地。
“他们的安全交给你了,不要让我失望。”
黑衣男子抿着唇重重拜伏下去,英气的五官少了一份精致俊美,但坚毅平实,让人觉得可靠。
“走吧,现在就走!”
祁阳嗣突然转身,忽如其来的一阵风吹起她的衣角,硬是将小侄儿那双泪汪汪的眼睛抛在了身后,大步走了出去。
深秋的寒气透骨而来。
皇宫之内一片静寂,大军围城的消息已经传到宫中,压抑凝重的气氛让所有人都紧张不已,有胆大的宫人已经开始想法子出宫逃命。
祁阳嗣毫不手软,将这些人悉数杀之,然而却阻止不了人心的溃散。
得到小皇帝安然出京的消息,祁阳嗣终于释然,往日总如松柏一般挺拔的身躯颓然下来:“逃吧,都逃吧……”祁阳嗣侧头道:“只剩下我们两个了。”
大宫女棠珠照顾小皇帝逃亡,而大太监复生却不愿离去,甘愿陪同主人赴死。
复生闻言,沉默的躬身行了一礼。
三日后,城破。
“公主!奉郁将军他……”复生那如同冰山一般的表情终于破功,眼中布满沉痛之色。城破便意味着,人亡。
“可惜,我如今自身难保,却是无法为他操心后事了。”祁阳嗣笑了笑,站在大殿中央,带着大长公主的雍容尊贵气度,就好似她将要迎来的不是破城的敌军,而是往日的群臣一般。
“国祚将倾,终究还是要有人殉葬……”屹立了几百年的王朝大殿中,最后还传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国祚将倾,终究还是要有人殉葬……”屹立了几百年的王朝大殿中,最后还传来了一声悠悠的叹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