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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星月皆冷(1 / 2)

当初在枫林城道院,张临川明明有内院弟子中最强的实力,却也是一直隐在祝唯我和魏俨之下,保持着出色但并不夺目的姿态。


也何似于如今在鹿霜郡,他借了雷占乾的壳,一应动作却还隐在同郡的周家之后


当初的张临川不显山不露水,在枫林城之变里,却突然出手,强势袭杀魏去疾。


到了临淄,并未回府,只把褚幺在城门口放下,让这个小徒弟自个先回去,顺便通知府里做些帛金之类的准备。


他则直往博望侯府而去。


对于老侯爷,他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因为重玄胜的关系,他其实素来对老侯爷是有些意见在的,觉得老爷子一碗水没有太端平,让重玄胖自小受了太多委屈。


但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回返临淄,一路上他脑海里总是闪回一个场景


那一天他看气氛不太对,主动送叶恨水叶大夫离开,偌大的博望侯府,曲径通幽。与他第一次进博望侯府时,相似又不同。他听到老爷子大喊重玄胜的名字,又脆弱又强硬地喊出那句······“我要死了!”


他是知道的。


所有人都知道,重玄云波命不久矣。


整个临淄都清楚,重玄云波不止是活不过一百二十岁,他是活不过元凤五十七年。


应该说当年在战场上受到那样恐怖的伤势,他能活下来已经属于奇迹。


而断绝神临之望的他,便是这样以区区外楼境的修为,疲老之身,一手撑扶着重玄氏,奔走于官场和疆场,注视着它兴而又衰,衰而又兴。


他活着,在战场上送走了他的三子重玄明山。


他活着,在齐夏争霸后、大齐帝国如日中天的时候,送走了他最得意的儿子重玄明图。


他活着,看着他风华盖临淄的长孙反抗他的意志。


他活着,看着他许以家族未来的嫡孙,拒绝他的安排。


老年丧子,是人生最痛。而他接连失去两个儿子。


人到临死,最怕一生心血尽东流,而他确然多次经


历家族的风雨飘摇。


这样一个老人,要如何描述他呢?“所有人都是痛苦的。”


在重玄老爷子生前常待的院落里,姜望看到了重玄胜。


这是重玄胜开口说的第一句话。这人向来是不愿意表露情绪的。


绝大多数人,总是能看到他笑眯眯的样子。好像跟谁也不生气,对什么都无所谓。


此刻的他,仍然是一大团肥肉陷在躺椅里,两粒黄豆般的眼睛嵌在脸上。


丝毫没有什么公侯的风仪可言。


唯独脸上的表情,是姜望从未见过的复杂。


他静静地听着。重玄胜慢慢地说着。


“在这个尊贵的侯府里,在这大齐顶级名门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


“我父亲有我父亲的痛苦,他的理想,他的妻儿,他的朋友,他的部下,


他的家族,他的忠义······他全都不能兼顾,年少成名,却一生挣扎到死。”


这是姜望第一次听到重玄胜说,“我父亲'。


“我兄长有我兄长的痛苦。他生性自我,不愿被拘束。他苛求完美,不允许自己有一处不足。他目标坚定,想要的他都想得到。他什么都不愿意放手,他其实把自己逼得很紧。”


这也是姜望第一次听到重玄胜以这种语气提及重玄遵。


“我叔父有我叔父的痛苦。他最敬爱的兄长死去,他无能为力。他越是强大,越觉得这世上,诸事难为。他再怎么凶威滔天,也不能去源海把人再拼凑回来。哪怕他已经是当世真人,重玄明图也是前车之鉴。”


“我四叔有我四叔的痛苦。他的三哥战死沙场,是被他二哥所连累。可是他的二哥也为保全家族而赴死。他想要怨恨,都不知该怨谁。他至今也无法接受这一切,所以常年待在海外,自我父亲死后,再未踏足临淄一步。”


重玄胜慢慢地说着:“我当然也有我的痛苦。我的痛苦是哪些,你是陪着我走过来的,你是知道的。”


他深吸了一口气,仍然看着飘渺的远处:“我知道这个世上,每个人活得都不容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痛苦。只是我今天坐在这里,突然想到,


我爷爷他······他也很痛苦。甚至于,他比所有人都更痛苦,他经历的、失去的,比任何人都多。可是他这一生,都没有表现出来。”


“自己在战场上废掉了,他就努力培养儿子成才。天子生隙,他就披甲再上阵。儿子战死,他只是把旗帜举得更高。家势衰落,他只是把腰杆挺得更直。”


“他一生没有软弱过,除了先前那一次······他跟我说,他要死了。”


“但是在那一次,我还是选择了


“姜望啊,我并不是说,我后悔选择了十四。我只是在想,我是不是可以有······更好的法子?”


“从我的父亲,一直到我。我们每一个人,都可以任性,都可以折腾。都可以表达痛苦。因为他老人家还活着,不管发生了什么,我们身后都有一个兜底的人。”1


“我的修为已经追上了他。我的叔父,我的四叔,我的兄长,我的父亲,修为全都在他之上。但整个重玄家,却一直是他,在那里遮风挡雨。”


“因为他对家族的在乎,比所有人对家族的在乎都更多。所以一直是他在默默承受那一切。”


姜望想起来,当初在东街口。那位白发苍苍的老人疾飞横空,当街怒斥姜梦熊,高声质问齐天子。那场面,确然是难忘。毕生难忘。


重玄胜的声音很平缓:“他一直在这个地方坐着,所以我们竟然觉得,他坐在这里是很应当、很平常的事情。像这张椅子,像这个院子,像这阵阳光一样。”


“直到他走了。”


“直到他走了,那些习以为常的片段,就变得不同寻常起来。”


“你看天上的云,是不是一直这么闲适呢?”


重玄胜闭上了眼睛,好像有些睡意了,喃声道:“原来不是的。”1


姜望默默地听着这些。


他知道聪明如重玄胜,并不需要什么建议,只是需要一个值得信任的、可以倾诉的人。


从夏地老山赶到临淄博望侯府,路上还要照顾褚幺,他的确是风尘仆仆。但他此来的意义,并非是大齐武安侯,神临境中强者,而只是,一个朋友。


重玄胜这一生,最好


的朋友。


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在重玄胜旁边坐了下来。


就这样陪着坐了一个下午,又一整夜。


八月已是高秋。


黄叶碎落之时,总叫人知世间别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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