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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此心不囚(1 / 2)

曾经有无数人,都在期待这一次对撞的结果。


万军翘首,万众瞩目。


最后是重玄遵一步神临,提前终结了战斗。


至今临淄的街谈巷议里,犹有人面红耳赤,争说当年若是如何会如何。


如今二者双双封国侯,各自神而明之,再争这一合。


五府同耀,剑移北斗,姜望已经展现了巅峰杀力,重玄遵三lún斩妄,亦无留手。


神意都被绞碎在一起,恐怖的湮灭性的波动,以刀剑相交之处为中心,迅速向四面八方扩张。


肆虐满场的雷电之林,都被一扫而空,只在穹顶尚有余响。


而那飘飘之飞雪,尽数化作了雨。


雷鸣残震,bào雨如注。


天象亦为此合改。


可惜了好好的一个艳阳天!


当然自有一种伟大的力量将其笼罩,此等天象只局限于此方天空,不会影响得鹿宫之外,不会被得鹿宫之外的人看见。


天崩地裂亦只在此宫中。生和死都是一门隔。


场中刀与剑相抵,一合即分。


所有的元力、空气,全都被轰碎。巨大的真空状态,存在于两人之间。而后雷雨倾。


姜望虽有双眸,目不能视。虽有双耳,耳不能闻。


在生死系于一念间的战斗里,于这一刻,听觉和视觉都已消失。唯有长相思和日月星三lún斩妄刀的对撞,带来绵延不绝的回响。


身体的每一块肌肉,都在诠释着它所遭遇的阻力。


以剑锋感受刀锋,以剑意触碰刀意。


以剑为眸,为耳,为道途的延伸,为意志的体现。


姜望纵剑更近,霜披如旗,飘展在雷雨中。


曾经需要极力与重玄遵拉开距离,才能避免溃堤之势。现在却主动近身,争于方寸之间。他要挑战神魂,挑战勇气,还要挑战重玄遵足以笑傲神临的体魄!


不应该歌颂苦难,但天狱世界里痛不欲生的数十万次凌迟,的确成为他今日的资粮。令他得以再一次站在重玄遵面前,于厮杀中多出了更多选择,有资格正面硬撼。


而重玄遵倒提长刀,欣然自往。


这场战斗对他们的意义并不相同,但他们都必须要全力以赴。


姜望以剑仙人合四府,重玄遵以斩妄驭三光。


铿锵连响好像一曲琵琶,青电白虹如似两条蛟龙!


嘈嘈切切错杂弹,彼扑我撕,穿行在雷雨中。


太快,太坚决,无人肯让!


雨点落向长相思冰冷的剑锋,还未迫近,就被七团光球焚化。


七团光球显化七灵,姜望剑如龙折,斩出术似洪流!


苍龙七变!


八风龙虎!


焰花焚城!


重玄遵袒衣折刀,疏狂如醉酒,左手五指一张,如月的门户开在七灵前,似虚似实的月光之手,在恐怖吸力的帮助下缠缚七灵,而汹涌的月光之海,将苍龙七变所轰出的元气乱流尽数吞没。


是为超品道术,新月之门。


而每一缕缠到他身上的所谓八风,都在一瞬间加剧、千百次吸斥反复的重玄力场下,被撕扯得七零八碎。缠锁不加身。最后只有微风拂白衣,墨发于额前稍动。


在这样紧张而高速的战斗里,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提起他的后脖颈,将他猛然拔高三五丈。


在重玄神通的帮助下,他的身法之刁钻奇诡,能够超脱所有关于身法的想象。一切身法定式,在他身上都不成立,他可以在任何一个角度以任何一种力量推动自身,并且影响对手。


如此居高临下时,他的左手又捏作飞鸟印,遥按姜望一掌。


狂风骤起,席卷八方、接天连地,将雷云都掀开了一隙。


巨大的风鸟便展翼穿隙而来,闪电般地扑落璀璨焰城。


大齐术院所创,超品玄阶道术,天隙风鸟!


神临修士常用的超品道术多为黄阶,只有那些最优秀的道术天才,才会向玄阶道术探索。


天隙风鸟作为玄阶道术,舍弃了所有繁复的可能,只专注于两点,极致的快,无与伦比的锋利。


被术院修士称为“不可回避之术”。


它的杀伤力极其可怕。完整地贯彻了重玄遵的意志,后发而先至,一往无前地撞进了焰城里——一时贩夫走卒皆火焰,青sè飘羽满华城。


姜望对焰花焚城的掌控可谓出神入化,重玄遵亦早已洞悉天隙风鸟之本真。


这是太华丽的道术交锋!


而在下一个瞬间,青风赤火彼此交错,发生了无比灿烂的爆炸!


若非被伟力所回护,得鹿宫这一下就要消失。


姜望和重玄遵目盲而对峙。


满天的残焰在风中转!


残焰飘飘似桃花血,青衫白衣又相接。


姜望并指虚抹长剑,长相思的冷刃之上,随之跳起一缕白焰,绕锋而流。


此非不周之霜风,而是三昧之气火。


脐下气海者,民火也,其名曰下昧!


点燃的是元气,qiáng化的是道法。


这是姜望向内探索三昧的其中一步,自这一刻起,剑仙人斩出的所有道术,都晕染了白sè的焰光,由是洞明真谛,而能同重玄遵这个稷下学宫的优异学子争锋相对。


重玄遵一边变化诸般道术,一边提刀一振,刀身之上跃起了一lún满月的虚影,像是明月高升在海平面。


脚下真就有了粼粼波光,偌大的得鹿宫陷落于更浩瀚的海洋。


四周的宫殿群都已经消失不见,唯有身处的这座宫殿成为海中孤岛,而在海水中不断沉没。


白衣的国侯就行走在海面上,海水倒映着他的卓然与潇洒,一lún巨大的明月,远远悬挂在他的身后。


照耀天与海,当然也照耀他。


他一步步地往前走,海面在他的靴底泛起细微的涟漪。月相世界随着他的脚步已铺开。


月lún开花之后,他将月光编织成了此世。


在人间成就了梦乡。


相较于他的其它神通,月lún总是不够显眼,但并非它不够qiáng大。只是重玄遵战斗风格,常常不会对它有太多的体现。


传说明月是世界上最孤寂的囚牢。


月lún亦如此。


开花之前囚身,开花之后囚心。


姜望以长剑所斩出的一切道术,都要先在这座月相世界里映为虚影、成为梦幻。


而重玄遵代表此间之真。


他的道术铺天盖地,他的刀锋寒意凌颈。


他身后的巨大月相,主导了这个世界里的一切。唯独……姜望。


姜望的双眸仍然只有漆黑,像是被蒙上了一层黑布,他却也毫不犹豫地踏浪而行,斩出一道道被月相世界阻隔而被下昧之火点燃的术法。


剑演万法,自行月相。


决死的交锋即将来临,双方都贯彻了自己的勇气和决心。


但让人期待的爆发并未发生。


在那无尽寂寥的海平面上,墨发垂肩的重玄遵大步而前,其身却在后退,以一种粉碎了观者感官的方式,走回了那一lún巨大的孤独月亮。


恰恰在他走回去的前一息,姜望遍身灿耀不朽之赤金光芒,好似立地塑金身,一念成神佛。


在他脚下海水退cháo,在他头顶夜空褪sè。


寂寞无垠的月相世界,被他的不朽照破!


悬照赤心,真我无幻!


此心如何能成囚?


先时累聚的道术、剑演之万法,一时间爆发在一起,如洪流奔涌,顷刻吞月!


巨大的孤独的月亮消失了,寂寞的无垠的海洋已褪去。


得鹿宫以及宫外的宫殿群,再一次出现在视野里。


月相世界被击破!


可惜……


姜望心中暗道一声可惜。


月相世界是重玄遵此前从未展示过的杀招,但因为赤心神通与真我道途的存在,反而让姜望看到了难得的机会。他亦不敢保留,第一时间启用歧途,谨慎地给予了重玄遵一个甚至称不上错误、只是相对次优的选择。


重玄遵还是在生死交锋的关头,毫不犹豫地走回月亮,所行唯想。


就如他年yòu就拒绝了太虚派祖师的邀请,在迷界又拒绝了霍士及的收徒,后来又拒绝血河宗宗主大位……人生歧途太多,有些甚至不是歧途,只是另一条同样广阔的路,但他自行大道,从未偏转。


月相世界虽然被击破,而他无恙。


月lún囚不住赤心。


歧途误不了斩妄。


这一丝可惜的情绪,刚刚在心海泛起,就被无情斩去。面对重玄遵这样的对手,姜望必须保持全部的专注,必须保持jīng神的无垢,在方方面面都做到极致,方有可能赢得那一缕不知何在的胜机。


没有机会创造机会,失去机会再寻觅机会。


他在月相世界褪去的同时大踏步前进,jīng确地踩着月相与现实破碎的交界线,给予重玄遵一种煎熬的失控感。他的步声清晰有序,如鼓槌敲击着重玄遵心脏跳动的节奏点,给予山洪海啸般绝不止歇的压力。


姜望对战斗节奏的把控,已近绝顶。


换做任何一个敌人,都很难在此刻不落入“势”的下风。


但他所面对的对手,名为重玄。


重玄家的男儿,从来不会惧怕压力。


担山担海,岂重于担责?


重玄遵身后已无月,而与姜望面向而行。天下虽大,无人能让他避道。只是他一直轻松自然的脚步,蓦地一沉!


整座得鹿宫都随之一沉!


姜望也手如绑铁,身如缠石,腿如guàn铅,肩上像是扛着一座山!


此一时重玄之力全开,重玄万重!


万钧所负,岂可轻移?


面对重玄遵,慢一分都嫌太多,慢一厘已是致死之因!


重玄遵飘飞大袖,在如此恐怖的力场下如鱼在水,没有耽误半点时间,一步踏前,一刀横抹——


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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