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望更是手掌洞金柝,持之以为剑,纵来刺国君!
这世上谁能背对姜望,谁又敢放任王长吉出手?
庄高羡平伸双手,往下一按,四周浮现山水虚影。
山是祁昌,水是清江。
绕身而转,镇雷慑金。
此身虽在境外,毕竟皇权独握。山权水权,亦能一令而行。
当然不及在庄国境内那般qiáng大,但也足以在此立山环水,分出五行,建立权柄。以环身之真,对抗这神魂杀场的压制。
可姜望和王长吉又怎会让他如意?
洞金柝首先挑入其间,继而雷蛇窜游,撕裂山影。
五行皆乱,时局难稳。三人就这样混战一团,在神魂的世界里杀得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神魂之争,本在瞬息。
但是当姜望和王长吉联手,在朝天阙封门、雷池铺满神魂杀场的情况下,与天子元神斗得难分难解……
身外的胜负,又再次成为关键。
庄高羡元神出窍,本是为了一举解决战斗,可现在不仅无济于局势,元神也陷入苦战中,反过来使他错失应对时机,真正面临危险!
那柄神通天子剑太过锋锐,尤其对他这样的国主有所压制。他寄望于元神,可元神已被纠缠住,在电光火石的刹那,临近交锋那一刻,他蓦然一抬掌——
神通,南辕北辙!
赵汝成以等同于来时的坚决,飞速后退。
他的确解决了迫在眉睫的危险。
但却放开了姜望!
在南辕北辙的制约下,姜望像是孤独行走在天边。他那煊赫无边的气势,凌厉无匹的剑意,像是绽放在远空的焰火。
多么绚烂,可绝不危险。
可无论是在多么荒僻的角落,无论是在多么孤独的时候……
此人总在前行。
他独自走过漫长的时光、孤僻的世界,终于等到此刻。
移动北斗,天下皆冬。
身成三界,创世得真。
长相思发出迫不及待的啸鸣,青云印记是如此频繁的出现又消失,以至于他身后都显现一座青云亭的虚影。
而后所有的光影都消失了。
姜望斩出了他的剑。
日月经天,不见萤火。
此心光明,谁人烛照?
像是一颗太阳升起在地平线,此刻他的光芒举世无双!
这是他的道途第三剑——
皆成今日我!
我的经历,我的感受,我的选择,一路走来的所有……让我成为今天的我。
庄高羡,你知道我是如何走到你面前来的吗?
你知道我是如何才可以拔出我的剑,堂堂正正地指向你?
这一路经历了多少。经历了多少!
姜望一言不发。
唯有剑在鸣!
当此剑照亮天地的时候,它就已经斩至。
庄高羡为退天子剑而放姜望,无疑是饮鸩止渴!
现在是毒发的时候了!
姜望的这一剑无法描述,不能观测。因为包括目光在内的所有,都被吸纳、被搅碎、被征服。
此剑一出,天下失sè。
庄高羡仓促纵风雷而竖拦的这一剑,也不能够例外。
铛!
夺自韩煦的雍天子佩剑当场被斩断!
他的平天冠,也被削平了!
旒珠飞散,敲出碎玉之响。
碎发数缕,飘在空中!
好一个威仪天子,竟然也会狼狈如此!
祝唯我掌中薪尽枪一时腾飞,有如金乌振翅:“陛下为何行此大礼,卸冠见我等!”
在山海境里枯坐的那些时候。
他一点一点地收去锋芒。
而于此刻,一点一点地释放!
截止到目前为止,庄高羡并没有在真正意义上受伤,最多只是场面难看了些。被斩断的几缕头发,不仔细看都看不出来。
但万丈高楼的轰然倾塌,也只是起于最初的那一摇晃。
天子失其鼎,诸侯共逐之。
天子失其势,天下共讨之!
此刻他被姜望一剑削掉了帝冠,先时被他所压制的一切,便如海cháo回涌,次第降临!
薪尽枪寻隙而来,无匹的锋芒,点破了他的身外防御。而太阳真火聚于一点,再点眉心。
向前的龙光射斗彻底撕裂了空间,又刺天灵。
秦广王的咒死碧光,顷刻将冕服晕染,竟使玉服成碧袍。一身绿意的庄高羡,多少有了几分滑稽可笑。
赵汝成和他的天子剑被推远,可姜望和他的长相思在身前,与他厮杀在方寸间!
那三界混转的光影,令庄高羡十分不适。可势头被压的他,竟一时不能摆脱!姜望此人,杀伐的确无双。
其余人等,惯会查漏补缺。
不,不能仅仅说是查漏补缺。这些人不仅善于寻找机会,还擅长创造机会。不仅仅能够弥补疏漏,还都切实拥有对他造成伤害的能力!
最要命的是,这些凌厉的攻击并非是同时发生。这些人很懂得把控战斗节奏,攻杀之中有一种大浪淘沙般的秩序,此起彼伏,连绵不绝。
发髻散乱的庄高羡,完全挣不出空隙来。
神魂世界里的厮杀也受到影响,本来隐占上风,现在却是雷光满庭院,天火焚元神。姜望越杀越勇,在现实和神魂两个层面,都斩出了无匹的杀力!
庄高羡发现自己……竟然被压制了。
而且是全方位被压制!
近身、远程……
肉身、神魂……
剑术、枪术、咒术、飞剑、天子龙气、道术、神通……
竟无一路可以反扑。
明明他面对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占据绝对优势,可偏偏处处受制。就只是被压了一合而已,而竟再也直不起身!
久守必失,更别说这是在对手预设的战场里。
庄高羡情知不可如此,故而摇身。
铛!
在这一刻,他不惜摇动天子之心,撞响了玉京山秘传的内景神钟。
此钟诛魔荡邪,神威最重。
乃是本命之钟,轻易不出。
神钟因人而异,各自内景不同。
而他借此神钟,威传天子之怒,敕曰:“天子律令,必杀一贼!违令皆斩!”
无形有质的波纹,瞬间将临身的攻势推开,也将缠斗不休的姜望阻了一阻。
便在这缝隙里,庄高羡拔身而起。
冕服飘荡,猎猎作响,面迎龙光射斗而俯瞰人间。他要重整战局再争先!
在内景神钟的加持下,他周身风雷成阵,好似御卫集结。玉虚之炁摇成天子仪仗,威煞汹涌,使庶民倒伏。
如此诸般令他拥有广阔天地,摆脱了bī仄形势,一时顾盼自雄。
天子巡行,诸邪莫近!
但就在这个时候,有一个沉笃的青年,在庄高羡惊愕的目光里,几步便走过来。
那无穷风雷于他似无阻,天子仪仗于他根本不存在。
却举起柴刀,如他过往亿万次噼柴般的寂寞,好似噼山般噼落——
庄高羡又落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