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先生别墅的客房,她在被齐博远卖给他时就领教过,除非他能想起来,否则,就是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
蒋卿云怕死,很怕很怕。
她看着薛宁,头皮一阵阵发麻,颓然放弃挣扎。“干爹也在别墅里。”
“你对他的事了解多少。”薛宁的眼底没有半分温度,咬着牙打开戴在腕上的录音笔,神经依旧绷的死紧。“他八年前害死我爸案子,你听他说过么。”
蒋卿云咽了口口水,艰涩掀唇。“知道,当时君安国际艺术品拍卖公司刚成立两三年,因为一直没有拿得出手的藏品,齐博远通过顾家的关系,给被判了10年的他弄了个保外就医,还一再减刑。去东北的那年,他正好刑满,为了报恩便带着小天一起去开眼界。”
“公司的文物仓库,就在顾家老宅对么。”薛宁咬紧了牙根,身上的杀气又浓烈几分。“我跟二……顾旭白在锦湖被袭击,是谁买凶。”
“仓库确实在顾家老宅,要你死的人,从头到尾都是齐博远。”蒋卿云害怕得牙齿打颤,发出咯咯的声音。
蒋卿云没有杀过人,唯一一次袭击薛宁,还被顾旭白的保镖打伤了腿。可她太熟悉那种气息了,她像条狗一样活在齐博远身边,无时无刻都被这种气息压迫笼罩。
齐博远发怒的样子已足够骇人,比起眼前的薛宁,仍旧差了几分。
她是真的想要自己死。
“齐博远的海外账户,用的齐天宇的英文名:布朗·豪斯。”蒋卿云嗓子发哑,强烈的求生意念,让她顾不上去考虑出去之后,八爷的反应会如何,一股脑把自己知道的全说了。
薛宁遍体生寒,双眸冒出仇恨的烈火,抽手的同时,手肘猛的击向她的太阳穴。
怪不得八爷藏了那么久,连专案组都拿他没法子,这背后到底还是摆脱不掉顾老的影子,她早该想到的,呵!
蒋卿云原本就体力不支,挨了她这一下,哼的没哼就晕了过去。
“嘭”的一声,薛宁随后也跟着倒在地板上,虚脱一般,怔怔望着天花上的白色吸顶灯。
被蒋卿云拉扯过的头皮生生的疼,她维持着僵硬的姿势,有片刻动不了身。
许久,蔓延在四肢百骸的痛意渐渐消退下去,脑子里猛然有个念头轰然炸开,跳的很急的心跳瞬间停止了跳动,刹那过后又猛地起搏,胸口剧烈起伏着。
这世间给她的美好,都在16岁那年土崩瓦解,她洞悉人情冷暖,看透所有,却唯独看不透一个情字。
从沈颢车上下来的时候,他问自己,想好么。
薛宁还记得自己的回答,笃定又决绝。可是这一刻,她最难受,最最绝望疲惫的时候,竟然想到了顾旭白……
掀了掀唇,嘴角扯出一抹怆然的笑,麻木闭上眼。
活到这个刀枪不入的份上,她以为自己个没有心的人,原来一切不过自欺欺人。
——
蒋卿云是在保镖送饭过来时带走的,薛宁打她一个已经耗费了全身的力气,就算左手没废,也不是那些牛高马大的保镖的对手。
时间一点点消逝,薛宁被困在牢笼一般的客房里,脑子反倒越来越清醒。
蒋卿云伤的很重,她没下杀手,但是想要醒过来至少需要几天的时间。
八爷千辛万苦设了这个让苏先生都上当的局,肯定不会就这么杀了自己,毕竟她还有一点利用价值。
齐博远到底是顾老的女婿,即便跟顾旭白撕破了脸,那位高高在上的老先生,依旧不动声色的把事情压得密不透风。
他就不同了,必要的时候,没准会跟赵和顺一个下场,可能还更惨。
在蒋卿云面前,在他的那些徒子徒孙面前,他是爷。然而在顾家眼中,他连条狗都不如。
齐博远那边依旧没有任何的消息,而外面到处都是专案组的人,要悄无声息的弄死自己,他能办到,但绝对不会在这里动手。
这里是荣先生的地盘。
就是不知道被挡在门外的苏先生,如今境况如何。
薛宁知道自己命不久矣,最最亏欠的人,始终是他和崔立珩。情义二字在小人眼里是笑话,可在他们身上,却有千斤重。
当年爸爸的一个电话,苏先生毅然决然的放弃了帝都的生意,带她远走海城,当爹当妈的陪着她,让她活下来。这份情义,怕是只能来世再报了。
怅然吐出一口气,身心俱疲的薛宁昏睡过去,沉沉坠入黑暗。
昏昏沉沉中,她恍惚听到房门开启的声音,眼皮却沉的始终抬不起来。脚步声靠近过来,眼前模糊出现爸爸含笑的面容。
“爸……”薛宁仓皇伸手,急急去抓眼前虚无缥缈的人影。“我没有让你失望,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