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风大,薛宁的声音被吹散,一声声在回荡在黑暗里。
薛宁喊到嗓子失声,单薄的身子晃了晃,缓缓蹲到地上,无声的张着嘴:“你出来,我知道你在……”
崔立珩、苏先生和方桥沉默的站在院子里,黑暗掩去了他们脸上的表情,却掩不去漂浮在空气中的紧张气息。
顾旭白是跟着荣先生一起来的,崔立珩瞒的滴水不漏,薛宁怎么会知道他来?
很长一段时间,三个人都没有说话,也没上前扶薛宁,只是静静的陪着她。
一天了,从早上九叔过世到现在,薛宁没哭过,也看不出她是不是难过。她总说她没事,让他们不要担心,可他们心里都清楚,九叔就这么走了,给她的打击有多大。
薛宁在地上蹲到双脚发麻,依旧没有等到顾旭白现身,可她能感觉到他就在附近,正用他那双深邃漆黑的眼睛,温柔的看着她。
站起身的一瞬间,薛宁条件反射的扭头,发疯一样奔跑起来。
你若来了,这一生我都不许你走!她无声喊着,速度越来越快,转眼不见了踪影。
身后,立在黑暗中的三个人,不约而同的叹了口气。
“回去吧,她不会有事的。”苏先生眼角湿润的吸了吸鼻子,缓缓转身往回走。
崔立珩想笑,说出口的话却带着浓浓的哽咽。“没良心的,我们拼了老命护她,却抵不过人家一个背影。”
方桥斜他一眼,转身跟上苏先生。“师傅,我还有事没跟您说,跟那个郭自强有关。”
崔立珩闻言脸色一肃,随即迈开腿追了上去。
黑暗中,薛宁奔跑的速度降下来,渐渐停住,一步一步朝着树下的微弱红光走去。
顾旭白不抽烟的……她的脚步变得迟疑,所有的心理建设在一瞬间崩溃,绝望的停在原地裹足不前。
很短的一段距离,忽然间变得十分的遥远。
远的就像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无论怎么努力,都无法跨越。
“是你么?”薛宁张着嘴,冷风灌进胸口,浑身的血液似乎也那一刹那冷了下去。
树下的火光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一直倚着树干的黑影站直起来,脚步沉沉的朝她走来。“薛宁。”
低沉浑厚的嗓音,乘着冰冷的夜风吹过来,惊雷一般响彻耳畔。
薛宁愣神的功夫,整个人忽然被他狠狠抱入怀中,鼻尖闻到属于他身上的熟悉气息,眼睛重重合上。
她太累了,从在荣先生的别墅里醒来,她就没怎么好好睡过。为了不让苏先生担心,她一直撑着,一直在告诉自己,她不能做个废物,她得撑下去。
“薛宁?”顾旭白慌了,抱起她轻飘飘的身子,步伐飞快的往回走。
他跟部队的人离开海城后就出发来了这边,好巧不巧,竟然跟荣先生同机。
早上听崔立珩说九叔走了,他原本想陪在她身边,可又怕她失控,只好在附近的村民家里落脚。
整整一天,他远远的看着她,看她披麻戴孝,看她在九叔墓前跪成雕塑。那一刻,他忽然发现他错了,失控也好,翻脸也罢,这世上只有一个薛宁,他放不下。
一口气抱着他冲进屋里,顾旭白二话不说,立刻把她放到炕上,紧张的试探她的鼻息。
苏先生等人吓了一跳,齐齐围过去,欲言又止。
“昏过去了,我守着她,立珩你去镇上找个医生过来,她在游轮上冻伤过,我不放心。”顾旭白拧着眉,嗓音发哑。“快去!”
崔立珩应了一声,拉上方桥出门拿车,不一会便听到车子离开的声音。
顾旭白坐下,目光晦涩的望着苏先生。“对不起,我没做到答应您的事。”
苏先生摇头叹气,无奈的在一旁坐下。
幸好只是虚惊一场,送走医生天都快亮了,薛宁被顾旭白抱在怀里,睡的很沉,只是眉头依旧皱着。
“这东西是九叔下葬之前发现的,我也不知道到底是谁送过来。”方桥把东西送到苏先生手上,下意识的看了一眼顾旭白。“是薛宁爸爸写的那份卷宗,还有市局的那一份。”
顾旭白精神一振,不等苏先生拆开,便伸手拿了过来,急急打开。
沈颢之前说已经有了眉目,没想到卷宗会出现在这里。
翻开看完全部的内容,顾旭白平静的递给苏先生,眼神冷冽。“有了卷宗,她爸爸的案子翻案便再无阻碍,至于我姑父,我不会让他脱身的。”
苏先生沉默的抿着唇角,低头翻看卷宗。
里面记录的很多东西,都跟薛宁手里的录音对得上,不管公开与否,她爸爸知法犯法的罪名,算是彻底洗清了。
——
薛宁一直睡到早上才醒,睁开眼,发现自己躺在顾旭白怀里,顿时有些不敢置信。“你还在?”
“会一直在。”顾旭白捏了捏她没有一点肉的脸,目光沉沉的望着她的眼睛。“起来吧,一会要去水库,人已经到了。”
薛宁怔了下,空洞的双眼渐渐恢复神采,颤抖捧住他的脸。“不后悔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