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要背叛革命,要当新军阀,”庄继华的挡驾可以挡住别人,但挡不住邓演达,他进门后开口就直奔主题:“文革,你应该站出来,号召黄埔同学反对他。”
庄继华浑身直冒冷汗,邓演达的要求直接把他逼到死角上了,他关门闭户的目的就是想把自己藏起来,等伤一好就远走高飞,可事情就这么怪,心里越急伤好得越慢,到现在他还只能勉强下地,走上几步。
“老师你看我这个样子能做什么?”庄继华苦笑着推托,心里却打定主意准备耍赖。
“你还有一双手,还可以写,写一篇文章,号召黄埔同学坚持革命,打倒新军阀。”邓演达直接提出要求。
庄继华心里有些生气,老大你还是想拿我当枪使呀,这可不行。他眉头皱成一个川字,冷静的斟酌道:“让我这个学生去反对老师,这首先就站不住脚,这是其一;其二,校长的总司令职务还没有撤,理论上我还是他的部下,让部下反对上级,这违犯了国民革命军的军纪,也违犯了革命纪律;有这两点,我写这样的文章都是不合适的。”
庄继华认为他的理由不是勉强而是充足,蒋介石没有与武汉彻底决裂,只要他还是总司令,我就不能写这样的文章。
但邓演达却不认同:“蒋介石背叛革命的行为已经非常明显了,在江西,他指使其党徒捣毁党部,杀害工会领导人,这不是背叛是什么?文革,你不能以师生之私谊,而忘记革命的大局!”
庄继华沉默了,邓演达的话拨动了他心中的根弦,蒋介石动刀的迹象已经非常明显了,历史将按照原来的轨迹运动,他以前煞费苦心的做得种种谋划,全部落空。
空气中的血腥味越来越浓了。
想到这些庄继华的情绪突然变得十分烦躁:“邓主任,我就不明白,事情为什么发展到如此地步,你们要削权,为什么不能等等呢?等北伐成功后再….,难道不行吗?”
“当然不行,那时候,蒋介石的势力就更加强大了。”邓演达毫不犹豫的说,实际上他的担心几乎是武汉国共两党的普遍担心,北伐完成,担任总司令的蒋介石声望必然高涨到一个无人能及的地步,必然让更多的人投靠他,再加上蒋必然大量提拔亲信,到那时,他的力量将无人可以制约。
“哼,”庄继华鼻孔里重重喷出一股粗气:“战争年代,军功自然高于和平年代,这在各国都有,美国的华盛顿、格兰特,都是靠军功当上总统的,这很正常,相反,我认为战争胜负尚未确定的情况下,就想着削权,这不正常。”
听到庄继华为蒋介石辩解的话,邓演达很是生气,他大声说:“你还在为他辩解,你受了伤,难道脑子也变糊涂了?自从3.20(即中山舰事件)以来,他那一步不是在破坏国共合作,整理党务案,要求[***]员退出一军,不准罢工,到处攻击两湖农运,攻击武汉工运,与西山会议派的腔调一模一样。”
“对于限制工运和农运我是赞成的,当初国民政斧通过了保护私有财产法案,为什么现在各地大量存在随意抄家,随意没收私人财产的情况,这种明显违反国民政斧的法律的行为,为什么没有得到制止?”庄继华反问道。
“这时革命初期的幼稚病,”邓演达的口气与蒋先云一模一样:“这种幼稚病是可以接受的,也是革命必须付出的代价,只要群众发动起来,革命成功了,一切就会走上正轨。”
邓演达知道庄继华是这部法律的推动者,这个理由不可能说服他,因此又换了一个口气说:“文革,这种幼稚病应该很快就可以消除了,[***]和鲍罗廷也认识到两湖农运和工运中的不正常现象,他们已经开始着手解决这些事情了。”
“外面天天罢工,”窗外又传来整整口号声,这种口号声每天都能听见,庄继华已经很习惯了,一天听不见还有些不习惯:“前几天医院工会也组织罢工,要求提供工钱,我听他们说工钱最低都要提高到八十大洋,恐怕宋部长现在会非常头疼吧。”
庄继华的语气中包含着一丝嘲讽,当初他听到这个要求时,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普通护士的薪水要涨到八十大洋,要知道一个士兵的薪水也才十二块大洋,他这个将级军官一个月也才一百多大洋,一块银元在武汉可以买二十斤大米,如果按购买力折算的话,八十大洋相当于二十一世纪的三千多人民币。
邓演达没想到庄继华突然为宋子文艹心起来,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庄继华这还是在抱怨。
“你不用替他艹心了,这人也是个软骨头,原来还信誓旦旦的支持工农,现在口气也变了,说什么罢工导致财政困难,收不上税什么的,完全被吓住了。”邓演达轻蔑的说,他还没意识到话题已经庄继华扭转了,不再是写文章的什么的了。
“宋部长当然要艹心了,前线几十万jūn_duì 发不出军饷来可是要引起哗变的,就说这医院,要是护士医生领不到工钱,他们一撂挑子,我们还不得等死呀。”庄继华的话暗藏责备,邓演达自然也听出来了,他禁不住重新打量起庄继华来。
当年云桥那个略微有些冒失的小伙子,黄埔军校里那个有些顽皮,爱说笑话的青年,现在已经成熟起来了,开始敢于反驳他这个当初的老师了。
他高估了庄继华,反驳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庄继华知道他的文章不会有丝毫用处,支持蒋介石的jūn_duì 是不可能因为武汉方面的一纸命令就转向,一军中的黄埔同学也不会因为他的态度而转变,就像蒋先云不会放弃[***]一样,胡宗南他们也不会放弃三明煮义。这样的文章写了只有一个结果,斩断他的一条路。
“文革,革命是条艰难的道路,中国社会必须经过大动荡,大震动,才能重新焕发青春,国家才能重建,民族才能获得新生。”邓演达的话包含着深厚的感情,他站起来,望着窗外的天空,包含深情的说。
“我们的人民是如此勤劳,是如此善良,可我们的国家却是如此贫弱,任何人都可以欺负她,国家危急,民族危急的根本原因就在于制度的不合理,要打破几千年的封建制度,打倒帝国主义,完成革命,只有把工农发动起来组织起来,否则我们的革命只能是一场空谈。”
&nbs党认为这是改良主义,是行不通的,但他却依然坚持。
庄继华没有打断邓演达的话,选择充当了一个安静的倾听者的角色,他知道一旦在这个话题上展开,没有几个小时是不可能结束的。更重要的是明知对方不会改变观点,同时又不会获得成功,谈下去还有意思吗?有那个必要吗?
邓演达滔滔不绝的讲了几分钟,却没有得到应有的反应,心中非常失望:“看来你还是要投靠他。”
庄继华沉重的说:“老师,对不起,在我看来,这是利益之争,校长有错,武汉方面的同志也不是完全正确,学生位卑言轻,不想介入这类争端。”
庄继华说这话的时候心如绞痛,可他却不能不这样说,否则后果是什么,他完全无法预知。
“我没有这样的学生,”邓演达冷冷的说:“我的学生应该是革命战士,而不是向权势投降懦夫。”
“老师!”庄继华有些羞愧,在这种完全不顾自身的殉道者面前,他无论如何无法显示出理直气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