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消息就这么多,张杨举兵,结果如何还不知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是支持还是反对?支持到什么程度?反对到什么程度?”刘湘目无表情的问道。
短暂的沉默后,邓汉祥开口了,他是上个月从南京回到成都的,他对南京的情况十分了解。
“甫公,这事我以为我们暂时不要表态,张杨起兵,能不能抓到蒋介石,还是个疑问,就算抓到蒋介石,国内其他人又有什么反应,南京有那些反应,我们都不是很清楚,我的意见是等等看,明天这一切,自然就清楚了,那时我们再说也不迟。”
“鸣阶,如果老蒋死了,南京会出现什么样的情况?”张斯可慢慢的吐出口烟问道。
“难说,”邓汉祥思索着说:“何应钦肯定想取代老蒋,但宋子文、孔祥熙肯定不会轻易答应,另外陈公博这些拥汪派也会利用这次机会,南京肯定会乱成一锅粥。”
“晋康兄,见光兄,你们怎么看。”刘湘见邓锡侯和田颂尧坐在一边闷头抽烟一言不发边逼问上去,他的意思很清楚,这不是我一家之事,你们也得有份。
“格老子的,老子现在还晕乎乎的,这张汉卿的胆子也太大了,把天老爷捅翻了。”田颂尧抠着后脑门嚷道,去年剿匪失败,他被蒋介石撤去职务,只担任军事参议院参议,不过还算不错,军衔给他提了一级,成为四川境内的第三个上将(另外两个分别是刘湘和邓锡侯),他也没去南京军事参议院,而是托病留在成都,二十九军名义上交给孙震,实际上还是他说了算。
“我看鸣阶的话不错,先等等看,不着急,等情况清楚了,在做决定不迟。”邓锡侯眼神迷离,轻轻弹弹烟灰,缓慢的说。
“那好,那就推几圈,”刘湘也明白依靠现在这点消息做决定实在草率,便站起来笑道。
所有人都清楚,这是请他们在这里坐等消息,当然邓锡侯和田颂尧也不想回去,这事太大了,这时候的每一步都会在将来得到反应。
于是众人就在客厅里摆开战场,八个人正好两桌,丫鬟们在内,护兵在外,厨房也开火准备宵夜,大厅里很快响起“碰”“吃”“糊”的叫声,刘湘的副官则不停的在客厅里跑进跑出,传递电报。
天光大亮时,西安方面的消息首先传来,捉住蒋介石了。刘湘长出一口气,如释重负,仿佛要把这几年被蒋介石挤兑的怨气都从这口气中吐出去。
“好!龟儿子也有今天!”乔毅夫一拍大腿兴奋的叫到。
话音落后却没有听见有人响应,乔毅夫忍不住扫视客厅中人,却见每个人都面带忧虑,毫无喜悦之色。
“渝城来电。”副官几步跨到刘湘身边,把庄继华的电报交给他。
刘湘扫了眼然后递给邓锡侯,心上的沉重感更加强烈了,邓锡侯看后淡淡的说:“庄文革的动作真快。”
“他叫我们去,恐怕只有一个议题。”田颂尧随手把电报递给张斯可。
乔毅夫这下明白了,原来刚才虽然是在打麻将,可这些人却每一个把心思放在麻将上,他们早就想到庄继华的问题了。
“刚才我一直没说话,就是考虑庄文革的问题。”这是傅常站起来了,他一反往曰的豪情,而是沉稳的说道:“我们和庄文革达成整编协议还不到一个月,蒋介石垮了,我们怎么对他?武力解决,和平驱走,还是继续合作?前两种其实是一种,庄文革绝不会放弃渝城,他从海外回来这么多年,为的就是这些,所以让他走踏实肯定不会的走的,那么剩下的就是我们能不能赶他走?应不应该赶走他?”
这个话题把乔毅夫刚刚燃起的兴致顿时浇灭,庄继华现在的实力不弱,五万大军在手,而且渝城预备役是最完善的,民众对渝城市政斧的支持是最高的,这么几年下来,庄继华始终坚定不移的执行免费教育和减轻民众和工商业负担的政策,完全赢得民心,甚至一度有人呼吁刘湘让贤,请庄继华来当四川省主席。四年下来,四川人已经认同了庄继华,川人治川的口号在庄继华身上绝对没有效果。
“四年以前,我们给了庄文革机会,他抓住了。”张斯可淡淡的叹口气:“现在,就算没有蒋介石的支持,他依然可以稳稳的掌控渝城。”
“赶走他?”傅常冷笑一声反驳道:“恐怕他正在渝城打主意赶走我们呢。甫公,不但不能对渝城采取武力,相反,我倒以为您应该去渝城,与庄文革谈谈,听听他的见解。”
“真吾,不要危言耸听,”乔毅夫也承认庄继华的实力超群,但他不认为庄文革有实力将刘湘倾覆:“庄文革不就才五万人吗,就算加上云南的部队也不过十五万人,况且卢汉也未必甘心为他所用。”
傅常不屑的摇摇头:“乔兄呀乔兄,你呀枉读了这么多书,自古得民心者得天下的道理怎么都忘了。我可以断言,庄文革就算不用云南的人马,他一年之内就能把我们赶走。你想想吧,他这几年为川人造的福利有多少,有多少人因为他而过上好曰子;减租减息,全省百分之90%的农民拥护他;免除农业税,渝城十六县农民愿意为他去死,减免商税,全省工业都往渝城跑;张澜公开宣称支持庄文革主川;四年,短短四年,民心全被他拉走了。再看我们,每次社会变动都是被动应付,我们也出了力,可好处全被他拿走了,渝城回来的军官们,做梦都想跳到护卫队去,与庄继华作对,恐怕他们就要战场哗变。除了他们,各地县长党部主任,有多少是从渝城回来的。除了这些,庄文革这几年处事公正,处处维护杨森李家钰他们,而我们与他们的关系,诸位心里有本帐,除了同为川人外,还有什么?”
傅常说完气哼哼的坐下了,客厅的气氛变得凝重起来。刘湘心底里的那点刚刚燃起的火,就快要熄灭了。
良久,张斯可才叹口气:“真吾兄的话虽然难听,可却是实情,庄文革有形无形的力量加起来已经超过我们了,与他公开动手无疑是下下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