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本不敢再看,他缩回头,躺在岩石下,他已经无力咒骂了,森下早已经没有看了,坐在山凹中,头埋在双臂之间,肩膀在恐惧中抖动。
“很残忍,是吗?”草本抬头看却是个胡子拉杂的老兵,这个老兵是个军曹,名叫近藤,据他说他入伍已经七年了,三次负伤,参加过很多会战,包括最早的淞沪会战。
近藤没有抬头只是不断擦着手中的刺刀,他是他们之中弹药最多的,有两发子弹和一枚手榴弹,寺本曾经想将他的手榴弹收过来,可被他坚决拒绝了。
“我们比他们更残忍,”近藤似乎在开导草本森下,又似乎是在自言自语:“你们要记住,不要落在中国人手中,如果实在逃不掉,就干脆给自己一刀,或者拉响最后一颗手榴弹。”
“你胡说什么!”寺本拿出军官的派头训斥道。
“我是在胡说吗?”近藤抬头看了眼寺本,草本看到他的目光,心中忍不住打个寒战,那是个充满绝望的目光,凶狠的目光,就像绝望的野兽。
寺本居然没有再反驳,而是默默的坐在一边,他也参加过很多会战和对敌后抗曰根据地的扫荡,很多比山那边更残忍的事,他都看到过。他现在明白近藤为什么坚决不肯把手榴弹交给他,那是他留给自己的,为了逃避中国人的报复而留下的。
“我们不可能活着回到曰本了,我打了七年仗,杀过无数支那人,”近藤的声音很空洞,就像这山,光秃秃的:“身边也有无数战友倒下,所以我从没想过自己能活着回到曰本。”
草本一愣,过了一会才明白过来,无论他们是不是走回满洲国,回不去,他们只能象山下的三个曰本人那样,被人杀死,扔在山道上,成为野狗口中的食物;要是回到满洲,他们也会被编入新的师团,再次投入战斗。
“我们干嘛要打这场战争?”草本喃喃的自言自语,他无助的望着天空悠悠飘荡的白云,白云挂在蓝色的天空上,一团一团的,有的如奔驰的骏马,有的如高飞的雄鹰,有的象安静的绵羊,有一群羊羔正围绕在它身边,他似乎回到了家乡,在森林密布的山间砍柴,在小溪里捞鱼,生活是那样安静平和。
谁也没有回答草本的问题,寺本也沉默不语,大家就这样呆呆的坐在那,默默的想着各自的心事,让时间悄悄流过,两声枪声将他们惊醒过来。寺本再次爬上去,过了一会溜下来。
“他们走了。”
可谁也没动,也没有人问那三个士兵的情况,天色渐渐黑下来,近藤突然说道:“我已经三十多了,你们还年青,如果,如果,碰到gc军,你们就投降吧,别管什么帝国了,那不过是骗鬼的谎话。”
如果换在一个月前,或十几天前,寺本会给他几十个耳光,然后送他上军事法庭;草本森下这些小毛头也会对近藤的这番言论进行严厉训斥。可现在,没有人开口,甚至连驳斥的话都没人说。
过了很长一段时间,近藤提枪站起来,爬上山棱看了两眼,然后回头说:“他们走了,我们下去看看吧。”
三个士兵毫无疑义的已经死了,寺本他们站在三具尸体前,三具尸体血肉模糊的,已经不诚仁形,森下胃里忽然感到一阵抽搐,跑到一边就是一阵干呕,寺本看着他,心中勃然大怒,可刚想开口,却听到近藤重重叹口气。
“上过战场的jūn_rén ,看到尸体居然回吐,这还根本是个孩子。”近藤的语气中充满惋惜。
寺本也只能无奈的摇头,在场的人没有动那三具尸体,一方面,他们不知道那群土匪会不会回来,如果他们回来,看到三具尸体不见了,说不定会追查,那他们便危险了;其次,他们也没有力气去挖那坚硬的冻土,几天时间里,他们每天要走几十里山路,而食物呢,要找到才有,没找到,便没有吃的。
围观了一会,寺本带着士兵重新上路,他们不敢沿着山道前进,而是翻过这座山,在没有路的路上继续向未知的前方前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