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笼罩的行宫,伴着初夏的第一声蝉声,渐渐安静下来。
幽深的巷子,没有一点灯笼的亮光,伴着四周昆虫动物的鸣声,一股清冷的恐怖布满了整条巷子。
杉木马车进不了深巷,枫影便停在了巷口。
宁蝾先下了车,一边扶冷沐真下车,一边吩咐枫影,“你等在这,一会儿我们出来,再一起回皓谕阁。”
“是。”枫影一如平常的冷峻而恭敬,轻应了一声。
这条深巷所有宫殿,都是供皇帝的嫔妃住的,外人没有皇帝的旨意,则不能进入深巷。
宁蝾虽然张狂惯了,但也知晓深巷是什么地方。但见丫头执着,便随她破一次例,反正有老太君护着,皇帝也不会问罪。
冷沐真倒没想这么多,只是好奇赐死的场面,下了马车便一路小跑,朝着灯火最亮的地方而去。
如今深巷中,只住着一位婠容华,有灯光的地方,自然就是她的住处。
果然到了灯光最亮处,便见到一群太监,端着刑具站在一旁。
领头的太监,乃是李佺的门生、皇帝的奉茶太监之一——小图子。
“还有一刻钟,便是行刑的时辰,请婠容华选一样吧!”
虽是赐死的宫嫔,小图子还是保持着一分恭敬,只是嘴角挑起一分笑意,像是幸灾乐祸般。
并非他故意与婠容华为敌,而是今日得到了这份差事,实在不容易。
以前,他只能混在奉茶太监和宫女中,长相平平不曾被皇帝注意。
而后受到了排挤,连奉茶都轮不到他做,只能在后房泡茶。
几月难见君颜一面,如今花了重金,拜了李佺为师,才得了这一份差事。
也因为这份差事,皇帝注意到了他,还夸他泡的茶不错,叫他如何能不欣喜?
婠容华自然不知内情,只以为他这是幸灾乐祸,随即冷哼一声,冷眼瞧向三种刑具。
匕首是刚磨过的,锋利得一瞬便可要了性命;
白绫所用的绸缎,乃是上等的丝绸,且做工精良,不会出现扯断的情况;
鹤顶红装在青花陶瓶中,看不到它的毒性,却能感受到它的恐怖,堪比深巷的阴森。
临死前,人总能感觉到一种异样的恐惧,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感。
婠容华一眼,扫过一众太监宫女。他们都是低着头,她却感觉到了他们的窃笑。
即便无冤无仇,也要幸灾乐祸她的死亡么?她受皇帝独宠几日,便这么遭恨么?
记得得宠的第二日,他们还争先恐后地给她送礼。打听了她最爱蜜柚,便一筐、一筐地送来。
至今,她的库房还存着许多蜜柚。这几日吃着最爱的蜜柚,亦有些反胃了。
“哎呀,赶上了!”外头突然传来一阵女声,宫内的人微微一惊,一齐向大门看去。
只见冷沐真拉着宁蝾,自己行在前头,宁蝾几乎是被她拖着,走进了大门。
注意到四下惊异的目光,冷沐真才尴尬了脸色。
宁蝾心下亦是尴尬,面上却是镇静,一如平常的姿态,“搬两张椅子来,你们该干什么便干什么!”
“是。”小图子先是应了一声,马上向空手的手下吩咐道,“快去里屋,给世子和小姐搬两张椅子来,必要最好的椅子!”
打从进宫的第一天,他便知晓京城最不能惹的人,便是宁世子!
虽说宁蝾不能进入深巷,但他师父曾教导他,这不是他能管的事。宁世子独大时,便向着宁世子;皇上独大时,便向着皇上。
若两人分庭抗礼,则两边都不得罪,这才是宫里的生存之道。
见他识相,宁蝾满意地一点头,随口平声一句,“小小年纪,倒挺知礼!”
“谢宁世子夸赞!”小图子立刻低首哈腰,一副受赏般的谄媚笑容。
见他这般笑意,婠容华更是气恼,主角明明是她,却转向宁蝾和冷沐真。不过这样也好,她可以轻松一会儿。
想起初被选进宫的时候,她何其兴奋,本以为可以飞黄腾达,还可以光耀家族,没想到.......
打从进宫,她便处处小心、尽最大的能力,做皇帝的贤内助。宫中人窃窃评价,她的贤德堪比皇后,为何还是逃不过一死?
难道是皇后听说了,便向皇帝进谗言,要她断命在行宫深巷?
诸多疑问袭上心头,她都没有机会问皇帝。
本以为死之前,可以见皇帝一面,没想到只等来两位看戏的看官!
“敢问图公公,这三种刑具,那一种死得快一些?”婠容华终于出声,语气清冷而平静,隐隐却带着几分对死亡的恐惧。
听到她的声音,冷沐真才将视线,定在这位衣着光鲜的婠容华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