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常丞办事,一向有效率。
一接到圣旨,便着手礼仪诸事。
因是入赘,所以迁出族谱的礼仪从简,只需冷亦寒独自一人即可,冷族其他人不必出席。
冷族宗祠远在京城,赶路劳累,冷亦寒不可能再用三天的时间赶过去。
皇帝便安排了行宫一座礼佛的宝殿,做为临时宗祠,由奉常丞主持,将迁出族谱的仪式完成。
仪式前后、过程,冷亦寒都是板着一张脸,一分笑容也无。
原本就该认真的仪式,确实不应该笑,但寒着一张脸,也未必就是认真。
几次出神,若不是奉常丞及时提醒,他就算是不敬祖宗了。
不敬祖宗的罪名,可不简单。
若被老太君得知,不必皇帝下旨,她也要动辄杀人的!
毕竟宗祠之事,不是玩笑之事,岂能无视祖宗?更何况还是个外人!
“礼罢,退!”奉常丞点了点头,由一旁的小太监大声宣道,像是说给冷亦寒听的,也像是说给外头人听的。
为着从简二字,冷沐真并没有进门,只是与宁蝾一起等在礼佛宝殿门口。
听得一声礼罢,冷沐真的心也是一沉,嘴角跟着一僵,“短短十六年,光阴似箭,昨日还与他玩耍,今日便什么关系都没有了!”
见她难受,宁蝾亦是难过,轻轻揽住她,安慰般拍了拍她的肩膀,“他去了苗川,会比现在过得好。”
冷沐真放远了目光,瞧着不远处的朦胧高山,眼眸垂下一股寞色,“真的吗?真的会比现在好?现在他是冷世子,到了那边,什么都不是!”
女帝与冷亦寒的密谋,不能叫别人听见。
丫头差点讲漏嘴,宁蝾微微一惊,随即挥了挥手,屏退了一旁的宫人。
冷亦寒走出礼佛宝殿,睨了冷沐真一眼,又跟着宫人,转去偏殿更衣。
宁蝾瞧着,眸下也是隐隐担忧,替丫头担忧,也替这位“发小”担忧,“放心吧,我已经传信给司徒族,他若过得不好,我便想办法让他恢复身份!”
毕竟是发小,他不会真的不管不顾。
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虽然都是宁蝾欺负冷亦寒,但也有兄弟感情在,也曾互相帮助。
凝着冷亦寒的背影,冷沐真的语气也是沉重,“司徒族还肯要他?”
宁蝾目光一淡,像是想着什么,“我也不知道要不要,不过骨肉亲情,司徒国师不会丢下他不管。前段时间,冒牌的司徒详没了,司徒族应该也乱了。加之前些年,查出司徒详并非司徒国师亲生,冷.......他还是有机会回去的!”
回去也是条不归路,不过比起苗川无亲无靠,总会好一些。
冷沐真轻叹一声,“小时候无忧无虑的,为何长大了会变成这样?”
一个二十一世纪的女性,活了二十多年,说出这样的话有些幼稚可笑,却不奇怪。
古代与现代不同,没有那么多现实问题,只有理不清的国事、家事,还有国事与家事就分在一起的事。
算计不清的关系、算计不止的生活,昨日被打死的是她,今日牺牲的是冷亦寒,明日又不知是谁了!
宁蝾的脸色也不好,却还不忘劝说丫头,“再担心他,他也已经是个外人了,以后的路,他自己会走好!”
确实,她再担心也是于事无补。
冷沐真舒了一口气,原本紧绷的脸色,也得到了一刻的放松,“芷蕾的身世还等着我查,还有父王的事、掌家的事、佳人倾城的事,诸事繁杂,咱们回去吧!”
宁蝾点了点头,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偏殿,“等了这么久,无话对他说?”
之前是有话的,无非就是担心关心之语,如今.......冷沐真摇了摇头,“说得越多,不舍越多,等他启程那日,我们再送送他吧!”
这话倒是成熟了不少,宁蝾眼眸一弯,浅浅给她一个笑容,“好,到时候我们一起送他!”
冷沐真点了点头,并没有什么表情变化,与宁蝾一起转身离开。
冷亦寒刚好换了一身衣裳,从偏殿出来,原想与她说几句话,却只远远看见她的背影。
她或许也舍不得吧?也或许是很忙。
如今她学习理家,佳人倾城的生意也越来越好。她是大人物,他终究不能高攀!
不知为何,心里头总有一股自卑,每每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的身份,便抬不起头来。
冷亦寒低眸,用眼皮遮住她的背影,突然自嘲一笑,“罢了,从此无缘了!”
嘀咕了一句,冷亦寒也转身,向自己的住处而去。
刚进门,便是坐着一脸严肃的司徒甯。
见冷亦寒回来,她清眸一睨,严肃之下更多了一分怒色,“入赘苗川是怎么回事?”
一来便是质问的语气,原本留守的宫人,也早被她全部屏退。
原就难过,听到这样的语气,冷亦寒也冷了面色,“这似乎不关司徒小姐的事。”
说着,找了一个椅子坐下,斜了司徒甯一眼。
她一袭纯色白衣,只袖口绣着点点粉色,一如平常的纯净无瑕。
少见她怒目横眉的样子,不成想这般严肃,倒与他生气时有几分相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