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跟刘秀才一起来的,是以在下不敢妄动,才赶紧派人去请东家前来。”
庞雨偏头看看刘若谷,“在何处?”
刘若谷往左边一指,庞雨往左边走过几步,看到刘秀才正在坐在马将室中,与另外三人一起打牌,其中一人竟然是焦国柞。汪仁凑在庞雨耳边道,“刘秀才和其他两人同伙,坑蒙那位焦官爷的银钱,刘秀才三人应是常玩叶子戏、碰和牌的伴当,他们主要靠手势,要牌的人左手暗示数字右手暗示
花色,焦官爷今日输了有三十多两了。”
庞雨仔细看了一下,果然刘秀才左手两次拈胡子所用的指头数不同,正是暗示了数字。
庞雨转头对刘若谷道,“去让白鸽票提前开奖。”
刘若谷愣了片刻后微微躬身,去了楼下安排,接着庞雨招呼楼下的何仙崖上楼,对他叮嘱了几句。很快楼下一阵锣声,场中赌客纷纷往门口开奖的地方集中,这白鸽票是赠送的,每个换筹码的人都送一张,由他们自己选字。就像彩票一样,只是把数字换成了文字,每
天开奖三次,虽然中奖几率不大,但一旦中了就有五两银子,对赌徒依然有不小的吸引力,有些输了的,更盼着中白鸽票翻本。
二楼的赌客也纷纷下楼,唯恐错过了开奖,焦国柞跑在最前面,连碰到庞雨也只是吼了一声,丝毫没有停留。刘秀才走在最后,在他出门前,庞雨先一步堵在门口。
刘秀才愣了一下,看清是庞雨后毫不慌张的冷笑了一声,坐回了马将桌边。
庞雨微笑着走到桌边坐下,“秀才公好有闲情,自己的银满赌档不去打理,来我这百顺堂襄助生意,真是好大的情面。”刘秀才摸着手中的骰子,斜斜的盯着庞雨,“某倒是想打理自家的生意,可老有人想跟刘某过不去,不让某安心做自己的事。比如看在下银满赌档生意好了,一大堆人要跟
着开赌档,再比如看刘某那东来楼生意好了,有些人就更加讨厌,竟然想把楼都拆了,刘某思来想去,不知是何处得罪了各位,被各位这么惦记着,哪里还有心思做事。”
庞雨把面前的骨牌整理了一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口中说道,“那秀才公的意思,你开张的玩意,其他人都不能开张了。”
“那倒不是。”刘秀才往中间一把扔出骰子,“某岂敢如此贪心,但有人要把某的生意赶尽杀绝,某也绝不束手待毙。”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按着骰子点数开始拿牌,两个人打四个人的牌。
“所以秀才公宁可斯文扫地,带着几个江湖骗子来百顺堂出些下三滥的手段,就是秀才公的绝地反击?”刘秀才嗤了一声,“今日不过来看看百顺堂庄家的能耐,别说什么斯文扫地,刘某不在乎。若是庞班头想听听斯文的,也可以说一个你听听,刘某的堂兄此次考满,从山东
布政司调任京师御史,休说要对付你这个小班头,就算是对付杨尔铭,刘某也是举手之劳。”
庞雨眯眯眼睛,打出一个三文,“听刘秀才的意思,令兄长当御史,不是为朝廷监察百官,更不是为民请命,而是要公器私用,专为你这堂弟与民争利?”
刘秀才顿时语塞,他没想到庞雨言辞如此犀利,停顿片刻后打出一个二索,一边恼怒的道,“那又如何,你一个贱役,便与你争了又如何。”
“碰牌!”庞雨摆出两张二索,“秀才公好歹是个读书人,总该有些起码的体面,难道今日是要明抢我百顺堂怎地?”等庞雨出牌后,刘秀才又伸手摸牌,哼了一声道,“休说得你像个良善百姓,不过你这百顺堂打理得有些门道,刘某也不把你赶尽杀绝。你让出六成份额来,就由得你去。
”
他说完打出一张九万贯,庞雨又道,“吃!”
此时门外一阵欢呼,刘秀才瞪了庞雨一眼,“庞班头耽搁了刘某去中白鸽票,否则这大奖定然是刘某的。”庞雨摸起一张牌,没有翻牌过来看,而是用指头摩挲了片刻,眼睛一直盯着刘秀才,口中说道,“秀才公以为天下的便宜都是自己的,但世事不如意者十之八九,还是不要
把自己看得太高。”
“刘某就是如此!你若是不让出来,刘某便请堂兄出面给杨尔铭写信,要他免去你班头之职,否则便弹劾他纵容胥吏,你说杨尔铭会不会为你一个贱役得罪御史。”“一个御史罢了,秀才公这口气,不知道的人听了还以为你堂兄是首辅。他弹劾杨大人,杨大人同样可弹劾你那堂兄包庇亲友抢夺民财,桐城民乱便是皇上御笔亲批‘士绅纵
奴为恶’,要是两份弹章一起摆在御案上,没准皇上更愿意相信杨大人。”
庞雨说完将牌啪一声推倒,已经自摸和牌,刘秀才脸色阵红阵白,目光闪动的盯着庞雨。
此时外边白鸽票发牌完毕,赌徒们纷纷返回堂内,已经有人陆续上楼。
何仙崖出现在门外,向庞雨递过个布包,庞雨接过后客气的递给刘秀才,“正说着呢,秀才公果然中奖了,这是奖品,还请秀才公收好。”
待刘秀才赫然接过,庞雨大步出门而去,布包软哒哒的,刘秀才好奇的掀开布条,突然触电一样丢开布条,口中发出一声惊叫。布包中赫然是三支右手,手掌中各放着一张牌九骨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