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鼎迟疑一下又道,“不然,便是说他的东西都没有白给的,总要什么来换。”
另外一侧一个声音道,“小人以为,那庞副将并无什么深意,就是个左良玉一般贪妄丘八,见到好物件便想要了去。”卢鼎偷眼看看张献忠,见他脸色如常,赶紧符合那边道,“潘先生说的也有道理,那庞雨本就是个衙门皂隶,并无真才实学,只是走了运道当了副将,究里还是个
胥隶,果真是这般模样。”“胥隶都是副将,咱老子也是个副将,这有何味道。”张献忠转头看看那边的潘先生,“不过潘先生勿要小看这胥隶,左良玉鲜廉寡耻,但明白底细,这胥隶还看
不明白。”潘先生应了一声,他算是张献忠的军师,本名叫潘独鳌,原是随州应县一名秀才,无钱无势的那类读书人。秀才虽有科举身份,但仍属于基层的读书人,到明末这个时候,官吏都可以捐贡,留给其他读书人的上升渠道很少,没有背景的秀才只能投充到衙门里面当吏目、书手,或者就是当讼棍、牙行之类,甚至当皂隶的
也不少,。潘独鳌就没混到前程,在当地输了官司,后来组织一支小乡兵队伍,名曰防贼,遇到张献忠过来,既没抵抗也没骚扰,直接就降了。西营里面抓过的秀才不少,
但主动投靠的不多,所以颇得张献忠青睐。“大老爷说的是,探马说这两日安庆兵在河东官道设卡,也不知是要驻多久。小人最担心的,是他那水营在沔阳港不安好心,必定要派得力老营人马看守,若只是
运来铁甲兵倒无妨,他甲兵走路去谷城六十里,咱们早得了信,他马兵要过河来,必定不好运送,只要看守的人留意着,不让他运来马匹……”
张献忠一边骑行一边听着,眼睛一直盯着西面,此时已是午后,西面的山峦隐约可见。
潘独鳌还在继续说话,张献忠突然高声暴喝道,“高山有青松……”
周围的贼首都是一愣,纷纷转头往西看去,那边是有高山,但绝对看不到青松,潘独鳌也停下说话,正在不明所以的时候,张献忠又道,“黄花生谷中。”
“好诗,好诗。”潘独鳌最先反应过来,他满脸夸张的赞赏之色,“大老爷这诗格式工整立意高远,实乃不可多得,非常人能及也。”
众贼首赶紧纷纷道,“好诗,好诗。”
张献忠猛地举起手,“一旦冰雹下!”
众人一个激灵,都全神贯注的看着这个喜怒无常的八老爷,不知道这冰雹会砸死了谁。张献忠高举手悬在空中,却半天没有飚出下一句,手指还在脑袋上抓了一下,似乎下句还没酝酿出来,等待的时间久了一点,方才下冰雹的气势不觉已经颓了不
少。
潘独鳌深知节奏对吟诗的重要性,心中已经出了下句,但这种众目睽睽之下提示的话祸福难料,心头不免十分焦急。
正在这关键时刻,张献忠抓脑袋的手突然又高举起,又重复了一遍,“一旦冰雹下。”
潘独鳌眼神一亮,知道下文已经有了。
果然张献忠大嘴一张,“黄花不如松!”“好诗好诗!”潘独鳌一拍大腿,转头对着一众贼首,“八老爷纵横不倒,便是那屹立高山的青松,谷中的黄花模样好看,却是经不得风霜的,冰雹一砸就垮了,
说的就是那安庆的庞副将。”
众人纷纷赞叹,如果有鼓掌这个习惯的话,此时已经是震耳欲聋的掌声。张献忠享受了片刻众人对他文采的赞叹,等众人情绪平和一点之后,八大王一指刘文秀,“你驻沔阳港,把那黄花盯紧了,若有异动先动手,让他走不出谷城!”
……“刘国能遣散部众,十四哨剩三四千人,由熊大人派员点验造册,相比这八大王,刘国能更像实心就抚,咱们的重点仍放在八贼身上,但刘国能那边也要派人打探
。”
沔阳港路口上,士兵正在撤回火炮,庞雨带着阮劲走到市镇外,一边说话一边悠闲的打量那些留下的西营兵将。
“小人记下了,但西营驻扎白沙洲,以后他们兵马少有调动,小人应该留意何处?”“西营向以四处掳掠为生,现下盘踞此地,谷城养不活他这些人,特别要打探清楚西营的钱粮情形,粮尽之时八贼若是不反,下面的人就会反他,通过钱粮可以判断他何时会造反。贼中有以前埋下的谍探,方才指给你那人是其中之一,你要用好这些谍探。另外盯着那个卢鼎,他负责与地方各官走动,去了何处见了何人,
我都要知道。”
阮劲想想道,“他方才就说兵过如篦,想来招安了也跟贼无异,若是他缺钱粮了,还是会到处抢掠,只不过不屠城罢了。”“你说的很对,八贼不久前败于左良玉,银钱受损颇重,现下没法四处劫掠,米豆都要靠买,初时一过便会故态复萌,定会在周边州县打粮,本官会在东岸限制他
们行动,将他们的购粮渠道限制在沔阳港。”
“就是这沔阳港里与西营杂住,就怕行事不便。”“混在一起才是好事,有接触才会有情报。对付西营你要打起精神来,这些流寇打仗稀松,但用谍用间颇为精通,万勿轻敌。”庞雨看看他后温和的道,“你咋来
暗哨司,本官就交代你这般棘手事,开初恐怕吃力些,但如此才能立得足。”
阮劲连忙跪下,“小人谢过大人抬举。”庞雨挥手让他起来,眼睛盯着路口的西营人马道,“这周边的文武大员,想对付八贼的不少,都是咱们的助力,但咱们办事要隐秘,不能让熊大人生疑,所以得由其他人顶在前面。这次你我都要用心办事,让八贼走不出谷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