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年默默地关注着江面上的情况,那些呼啸而来的人以汽艇之间为界限投下浮漂,在那巨大龙尸的周围拉出了带着荧光的封锁线,江堤两岸的防爆警车内没有人提着扩音喇叭出来劝降,而是静默、井然有序地封锁着整个现场。
没有人贸然接近次代种的浮尸,或许偶尔会出现对那威严生物庄严死亡现场的震撼和低呼,但在片刻之后那些惊叹声就平息了下去不起波澜,最有趣的是林年还见到在那汽艇之上甚至还有人承受不住近距离次代种的龙威而晕死过去,他的同伴们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将其扛在一旁然后继续进行封锁作业。
江上人影纷乱但却诡异地静的可怕,这个场面不由的让林年想起了的另一拨人——卡塞尔学院执行部。
一样的高效,一样的冷厉,活动在警戒的黄线周围,又不擅自逾越一步,警戒的大网在无声之间密布纵深向整片江域,是要在短时间内彻底将水域之上设为“禁区”。
林年微微垂首问,“自己人?”
“如果是为了世界格局的大势,那么是。可如果是为了利益,那么不是。”昂热看着这一幕淡淡地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百室之君,尚犹患贫,而况匹夫编户之民?”
“本地的...秘党。”林年在后半句话之后听懂了昂热的意思,“...‘正统’的人?”
“江佩玖教授告诉你的。”昂热说。
“是的。”林年点头扫视着这群暗中视线锁定着甲板上他和校长的人...黑暗之中无数萤火的光芒漂浮在黑色的江水之上印证了他的猜想,以及这群人真实的身份...这并非是示威,而是在次代种龙躯周围工作的必要,如若不点亮黄金瞳,他们甚至接近不了这片江域。
“东西藏好了吗?”昂热问。
“藏好了,他们会抢夺黄铜罐吗?”
“卡塞尔学院最后一次与他们的结盟仪式是在二战时期,珍珠港事件后,我们收到了结盟的意向,在具有仪式感的一艘船上跟他们拟定了盟约,里面的条条协议为期大概有百年的时效,所以至今依旧会被遵守...但我担心的是与我们签订一纸盟约的是半个多世纪前的那一代故人们,新一代的年轻人或许对盟约里的一些桎梏有所不受,毕竟那时的我们姿态远比如今高得很多...山势的改变会影响水流的湍急,人与人之间相处的态度也在时代的更迭、站位的高低中进行正向的转变。”
昂热把双手揣进了兜里,这个动作让江下许多绷紧的额头青筋的人微微放松了因为发力过猛而有些发白的手指,但不少视线依旧锁定在了老人身旁的那个男孩身上...那个男孩站得笔直,存在感不输于老人甚至远超更多,汽艇的光线打在那张英俊的侧脸上全是疏冷的漠然。
“所以就是敌人了。”林年说,他的眼眸中映出了那些汽艇里黄金瞳幽然的男人女人们手中的捏紧的枪械,隔着江水仿佛能闻到枪油和火药的味道,仿佛形式一触即发。
“不,答案是我不知道。”昂热看着远处翻越山脉而来的直升机平静地说,“事发突然,什么事都说不一定,战略的计划是可以细水长流慢慢修补所有的遗漏缺失臻至完美,但人心不行,你永远无法将人心算透,谁也猜不到昔日的旧友是否会在你的背后对你开上一枪。”
“那事情好像就很麻烦了。”林年看向了江上次代种龙首上浸没着鲜血的“七宗罪·暴怒”,那把刀剑如今的‘活灵’也是处于激活状态的,失去了林年的掌控后龙躯内的龙血也还在不断地满足着‘活灵’的需求...这是在预热,为了随时可能失控的情况做准备。
“我说过,不一定,在他们派出代表与我们交涉之前,做下什么判断都可能会落空。”昂热在这万众瞩目的包围之中竟然摸出了一根雪茄以火柴文火细烤,再嘬出白色的辛辣烟雾来,在他背后林年沉默地退了一步大概是对这二手烟敬谢不敏。
“但记住,我们是占理的。”昂热回头看了一眼林年说,“这一次事件无论如何,我们都是占理的。”
可理从何来?林年想这样问,但又见到昂热轻点雪茄灰时向着甲板的角落吐了一口沉重的烟雾,他在氤氲的烟雾中见到那堆死相惨烈的蛙人尸体时忽然就明白了许多。
“黄铜罐是我们的底线,其他的都可以作为交易的筹码,这次我们手中的筹码比想象的还要多,如果对方选择交易,那么我们就交易,如果豺狼来了自然也有猎枪和棍棒。这是属于我们的战利品,我们付出了生命,获得了回报,所以无论如何有些底线都是不能被逾越的。”昂热清洌的瞳眸中映出了那群牺牲者的模样。
“七宗罪也会成为交易的筹码吗?”林年问。
“舍不得那套炼金刀剑组合吗?”昂热看向了林年。
“我有种预感,以后还会用上它们。”林年点了点头承认了,这是他自己的预感,同样也是金发女孩事先对他的提醒,如果他以后的敌人于今天相比只会更强,那么合适的武器是必须握在手中的。
“那我们就修改一下底线。”昂热无所谓地笑了笑,有些流氓,但这腔调倒是让林年想起了另一个人,“谈判顺利与否还是要看对方派来的代表态度是否强硬,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我们也可以针对他们的态度摸清楚他们对我们的行动究竟了解到了哪一步,从而做出相应的退步和迈步...我是个教育家,以我的年龄现在很少有人能以相对高度的姿态跟我聊一些利益交换的事情了,当然你也可以说我这是倚老卖老(他咬着雪茄笑着耸了耸肩)...所以总的来说,这次谈判对我们来说是有利的。”
“‘正统’里会有校长你的学生吗?”林年忽然问。
昂热顿了一下,这个老家伙罕见地挠了挠眉毛有些踌躇,“嗯...虽然被学生们谬赞为‘桃李满天下’,但有些时候并非真正到哪儿都吃得开的...”
直升机划破天空,螺旋桨噪音震耳欲聋,白色的光线照在了甲板上,林年抬头看去,只看见白光中直升机的机舱内站着一个模糊的白色影子,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
在片刻后那白色的身影居然直接从直升机舱内一跃而出落向了摩尼亚赫号的甲板,数十米的高度坠落而下在甲板上发出了不小的坠鸣声,让人只觉得石头砸进了铁里沉闷不已。
直升机的探照灯下,甲板上那个白色的影子站了起来,一席纯白色的宽大t恤罩完了女孩大半个身子,其下只露出了两条白晃晃的长腿,踩着一双与衣服色调搭配的雪白运动鞋。在她的身后横跨着一把长剑左手轻轻搭在剑柄之上,探照灯的照耀下眉黛如雪,光彩照人...同样,也锐不可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