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任权仲白,风险实在太大,然而,她却又真的需要一个盟友。哪怕这个盟友不能给她太多帮助,能和她一起分担这个秘密,分担这天大的压力,那也好啊……
门口忽然传来了一阵人声,将蕙娘自沉思中惊醒,她不愿被人打扰,便索性合眼装睡,以打发来人。可没想到,门被轻轻推开以后,那也许正伸头探看自己的来人,虽然已经发觉她正午睡,却也没有离去,而是轻手轻脚地进了里屋。
这人虽然体重不沉、身手也挺敏捷,但情绪兴奋,呼吸声很是响亮,蕙娘能一路数出他往床边过来的脚步。她没有睁眼,依然闭目假寐,只听得床边一阵响动,床头微微摇晃了一会,那人便爬上.床来,没了声音。
又过了一会,蕙娘方才睁眼一看,微笑道,“你又跑来。”
歪哥也知道母亲正在睡觉,因此他没有靠到蕙娘身上,只是蜷缩在锦被外头,在母亲腿边找了个位置,像只小动物一般盘着。见自己还是把母亲给惊醒了,他有些赧然,并不答话,只是咯咯笑着,便索性钻到被内,抱着蕙娘的手道,“娘的被褥就是特别舒服。”
他的吃穿用度,只有比蕙娘的更好、更讲究,单单是一床被子,都不知是凝聚了天南海北的多少精华物事,却又哪里比不上父母的床榻了?总是小孩子依恋母亲,找个借口而已。蕙娘哼了一声,道,“你午后不做功课了?现在还不睡觉,半下午又犯困。”
歪哥始终有几分畏惧母亲,见蕙娘神色不大明朗,便把脸藏在母亲身侧,不给蕙娘再唠叨他的机会,“我这就睡了。”
他也许还想等母亲神色缓和下来,再闹一会的,可没有多久,呼吸便渐渐地匀净下来,抱着蕙娘的手也松开了,脸也侧到一边去,看来,是真的睡着了。
蕙娘偏过头来望着儿子,却是再也无心去想那些烦人的心事了,她轻轻地抚着歪哥的脸颊,恨不能把他紧紧地抱在怀里,好半晌,才在心中自嘲地想:嘿,从前觉得妇人溺爱子女,看着肉麻得很。没想到有一天我有了儿子,居然也是这个样子。
正这么想时,屋外又传来了轻而从容的脚步声,权仲白掀帘而入,见蕙娘回首望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便放低了声音道,“睡着了?”
蕙娘看歪哥睡得平稳了,便掀被下床,把床帐拉好了,才道,“睡着了,你吃过午饭没有?”
问知权仲白在宫里用了些点心,便道,“还是再吃一碗面吧,宫里那些东西,有什么好吃的。”
他是被福寿公主叫进宫里去的,若是往常,蕙娘难免也玩笑般地刺探一番,可今日她没这个心情,乘着权仲白到西里间去用点心,她又盘算起了鸾台会的事。这些事千头万绪的,她想要写下来,却又不大敢,一时又想到当时重生以后,为了盘查众丫头的根底,她令绿松写过一些资料,此时要再拿出来翻看,倒是正好合用。——无论如何,她必须先把立雪院的人筛过一遍,把这个内间给挖出来,至于挖出来怎么处置,那又是另外的事了。
才把盒子取出,前头又来了人,说是良国公有请。蕙娘和权仲白自然都被惊动了,那传讯的婆子却道,“说是少爷不必去了,是宫里有赏,老爷有些事要问问少夫人。”
蕙娘听到宫里有赏,便去看权仲白,她夫君咳嗽了一声,道,“那我就更要去解释一下来龙去脉了。”
说着,已经向蕙娘道,“就是福寿——”
蕙娘心底雪亮:良国公怎么会为这么无聊的事特地喊她过去?她打断了权仲白,似笑非笑地道,“你就不必过去了,我听了公公的话,回来再和你说。”
这有点揶揄权仲白要和良国公串供的意思,权仲白不禁有些发急,蕙娘看着他的样子,也有几分好笑,她故意不多解释,随着来人走到小书房时,过来见到良国公和云管事一坐一立,都颇有兴味地盯着她瞧。等领路人退下了,云管事就笑道,“侄媳妇,你有点小麻烦了。”
说着,便把手中一个锦盒打开,递到她跟前——这盒子里,正装了一枚大而无暇的蓝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