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景尧骑着照夜,在偌大的林子里毫无头绪的搜寻着,他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体会过那种惊慌失措的感觉,那种恐惧如同无尽的黑暗一般向他席卷而来,让他的身体都开始逐渐冰冷。
他恨自己无用,恨自己唯有听天由命,这种感觉让他回忆起母后当年濒死的模样,纵使他拼劲了气力,纵使他的心中求遍了神佛,却也依然抵挡不了上天的残忍。
苍天不仁,它总是仿佛玩笑般的戏耍着别人的人生,它总会将世上最美好的东子赐给你,让你感恩戴德,感念它的赏赐。
可是转瞬间,它便会将所有的美好一朝收回,冷眼看着你拼尽全力的去挽留,最后淡淡一笑,将其无情的夺走
这种感觉,他在多年前便已经体会过,所以从那时起,他便不信天,不信命,天地之大,唯信他自己一人
天色渐暗,残阳如血,猩红的夕阳打在他的身上,更显得他一身玄衣沐血,宛若修罗,却是偏偏孤寂冷清的让人心疼。
秋风微凉,却是冰不过他已经逐渐疯癫的心肠,太阳越是落下一分,他的心中便扭曲一分。
若是上天又与他来开这般的玩笑,若是苏溶玥真的有了个三长两短,他便要屠尽天下人为她殉葬,既然上天夺走了他最爱的人,他便要杀光所谓神的子民。
既然上天让他这般不幸,那么他便要杀光天下人,让这世间再无幸福二字
杀一人,是贼,杀一城,是王,屠尽天下,他便是神
那时,他便要来看看,他与所谓的苍天到底谁更残忍
夕阳西下,秋夜更是凉了半分,林子里只回荡着照夜的“哒哒”马蹄声,斑驳的树影照在乾景尧的脸上,更显得他阴森恐怖
可就在乾景尧已经频临崩溃,即将黑化之时,他的眼中却是突然出现了一道微光,虽是细微,却是足以退却他心中的黑暗。
远远的他便看见乾景凌白衣染血,怀中抱着紧闭双眼,脸色的苍白的人儿,而那人正是他心中的缺口,就在他所有的理智都要消散殆尽时,她的出现,便将他所有的恨意瞬间抚平。
乾景凌看见乾景尧之后,先是一愣,随即无奈的低头一笑,轻声说着“他来接你了”
苏溶玥双眼紧闭,淡却了往日夺目的光华,凉薄的嘴紧抿呈现,如同一朵被风雨侵袭,却竭力支撑的幽兰,明明柔弱无骨,却偏偏倔强执着,反而更加让人心疼不已。
他拥有她的时间总是那么短暂,即使每次都是他先行找到她,却也依然于事无补,因为那个男人才是她心中的归宿与依赖。
若是五年前,他没有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而是抓着她的手,与她一同离开,是不是他们的命运就会就此改变
乾景尧策马前行,来到了乾景凌的身旁,从他的怀里小心翼翼的接过苏溶玥,乾景凌也没有任何的不愿,两个男人只有满心的怜惜,没有一人在此时有着拈酸吃醋的心思。
“她怎么样”出口的话竟然颤抖不已,初见时,他的内心只有一片狂喜,他终是找到了她。
可是,看着她满身的伤痕,紧闭双眼,面露痛楚,他的心就仿佛被人狠狠揉捏,复又插上了几刀。
“无性命之忧”乾景凌清晰的看到了乾景尧眼中噙含的光,与他印象中那坚忍不拔,冷静幽深的乾景尧截然不同
他与乾景尧年龄相仿,平日虽不常有往来,却也十分熟悉。
可是自小,他便仿佛无悲无喜,无论遇到什么,他都是浑不在意。
便如同五年前,他第一次亲眼目睹了皇家的黑暗,那时乾景尧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少年,却是被人暗害推入了莫离湖。
那次他吓傻了,他从没有想象过皇家竟会是这般的龌龊,乾景尧可是当朝太子,他们却是敢痛下杀手
那些人一直等到水中的气泡消散,方才离开,他立刻跑过去,想跳入水中救出乾景尧,可那是他也不过是一个孩童,如何能救
可是,就在他要急哭了的时候,却是看到乾景尧面无表情的爬了出来。
乾景尧那时阴冷,灰暗的眼神,让他记忆犹新,甚至在他询问时,乾景尧也不过是云淡风轻的吐出几个字,“习惯了”
是以,他对乾景尧的感觉便一直停留在那日,可是今天看到这杀伐果决之人,竟也露出了小心翼翼,惊慌不已的神情,他终是知道,乾景尧对苏溶玥的感情,绝不比他少上半点
乾景尧紧紧的抱着苏溶玥,恨不得将她融进自己的骨血,让她再也无法离开。
“多谢”乾景尧只淡淡的吐出这两字,救命之恩,多说无益,他欠乾景凌一命,无论乾景凌日后有何所求,他都会满足
“陛下不想知道是谁害了她吗”看着乾景尧欲策马离开,乾景凌倏然开口。
“待我将她安顿好,自会查出”即便他现在恨之入骨,可是当前紧要之事,还是苏溶玥这满身的伤处
“陛下好生照顾姝妃即可,剩下的事不妨交给景凌”苏溶玥有乾景尧照顾着,他也没有什么可担忧的,倒是不如去解决一些后顾之忧。
“好”乾景尧一直对乾景凌有着无条件的信任,而这信任并不是因为他们都是乾家后人,而是因为,他知道乾景凌对待苏溶玥的情谊。
他知道苏溶玥有多好,所以他无法断绝别人对苏溶玥的心思,他唯一能做的便是守住苏溶玥一人的心,让她的心中断不会再有其他人的位置
“陛下可得到了龙欢粉”乾景凌问道,这件事自然还是以牙还牙的好。
乾景尧只挑了挑眉,便将手中的香囊递给了乾景凌,他们心里都清楚明了,单凭这样的一个香囊,无法定罪任何人
与其成为一个毫无用处的证据,倒不如成为攻击敌人的利器
乾景尧怀中小心的搂着苏溶玥,他不敢让照夜跑的太快,以免让她身上的伤痛更加的难忍。
苏溶玥紧闭双眼,喘着不均匀的气息,每次呼吸似乎都让她颇为难受,不自觉的便将眉头锁得更深。
她往日里纵然性子冷清,却也总是飞扬冷傲的,如今却是这般的娇柔病弱。
乾景尧一只手环着苏溶玥,另一只手紧紧的拉住缰绳,他将微凉的唇覆在她的额上,不断的安抚着“玥玥,我在”
苏溶玥却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只将头埋在他的颈窝,安静乖巧,却是让人心中痛的滴血。
似乎他还是更习惯她腹黑狡黠的模样,还是希望她总是一脸羞涩薄怒的面对他的调戏。
秋风微凉,乾景尧将自己的披风与外衫全部覆在了苏溶玥的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免得她吹了凉风,染上风寒。
乾景尧行进的途中,正是遇到无功而返,急得团团转的青霓一行人。
待她们看见乾景尧怀里的苏溶玥时,顿时又惊又喜,喜的是乾景尧终于找回了她,惊得是她那惨白的脸色,以及破烂不堪的嘴唇。
“娘娘的身子怎么样了”青霓急忙策马向前,想为苏溶玥探探脉。
乾景尧却是出言拒绝,“此处风寒,先回营地”